《醒来时的一记阳光》第11章


那么优雅天成的水磨腔,此刻声声泣血;而纤美如云的身段,却势若癫狂。
洛遥怔怔的看着,忽然觉得心痛,不知是为了崔氏的悔恨,还是朱买臣的冷漠,或者是二十年的相守,抵不过一朝世事的变迁。
身边的李之谨忽然轻轻呀了一声。
女演员太投入,一个踉跄,身位没站好,眼看着要跌倒在地。她的身边,朱买臣到底还是不轻不重的伸出手去,拉住她坠下的身子,又轻飘飘的放开。
终究是不愿见到她跌入尘埃?或者只是下意识的伸手,随后依然避之不及?
洛遥一时间有些恍惚,想起很久之前,她曾经把厚厚的一本专业的大辞典就这么向展泽诚砸过去,他不闪不避,连眼睛都没眨,坚硬的书角砸在他的眉骨上,闷闷的钝响。或许是知道他对自己太好太好,才做了那么多近乎疯狂的事。连目的都是前所未有的明确,只为了伤害,只为了让他明白什么是愤恨,和覆水难收。
台下掌声如雷,仿佛暴风雨席卷了这个不大的剧院。洛遥半侧过脸:“恭喜你,演出这么成功。”
他本该站在台上,和演员一起接受祝贺,可此刻掩在人群中,笑意淡淡浮在眼里。
他说:“我很低调的。”
可能真的只是享受这样的过程而已。语气很淡然,都没有一丝炫耀在里边,更没有跋涉到终点的欣慰,宛如此刻只是走过小小一段路,因为风景宜人,所以边走边看,瞳仁有一种琥珀的颜色,里边映着一个女孩子的笑容,温暖而亲切。
他们随着人流一道往外走。洛遥问:“真的不用去后台?”李之谨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是天边闪耀的星子:“我觉得找地方吃点东西比较实惠。”
他们跨出剧院,清凉的寒风灌进了肺里,走出很远,洛遥忽然回头去看剧院,在高高的台阶上,犹自灯火辉煌。这才觉得惊讶,和他说着话,竟然忘了脚下的台阶。
最后是李之谨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么仔细的看着她,等到洛遥转过脸来的时候,几乎被他吓了一跳。
他一手插了口袋,以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说:“白小姐,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白洛遥仔细的听他说完,眉眼中全是流转的清丽如水,如花嫣然:“这么好的事,我怎么会不答应?”
就像预料的那样,捐献仪式之后,几件文物首次出现在了新闻媒体的财经版、娱乐版上。在财经版的商双羊尊总是伴随着易钦即将和某集团的合作新闻,而在娱乐版则是极为八卦的详细介绍了方流怡女士的旗袍款式的定制,以及和那件皮草相关的、保护动物协会的抗议申明,顺带附上了她缓缓揭开的那幅南宋名画。总之,一时间博物馆的曝光率大增,仔细想起来,竟不知道谁才是受益者。
慕名来参观的有单位也有个人,甚至很多是怠慢不得的,于是正式工作人员便代替了义务讲解员,穿梭在办公室和展厅之间,每天都要站着大半天。一时间胖大海成了办公室必备品。
更可怕的是,除此之外,陶瓷馆修整,展厅需要重新布置。洛遥累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在下班前坐回了办公室,却听到了需要和林大姐、老馆长一起出去吃饭的消息,差点没绝望的哭出来。尤其是吃饭的对象,又是和易钦有关,让她愈加提心吊胆。
五六点的时候,是城市最堵最喧嚣的时候。
酒店是一座小小的海派花园式建筑,店名低调的缩在灰色的墙上,一晃而过,洛遥连一个字都没瞧清楚。门口立着保安,黑色大衣,又插着耳机,若是戴上一副墨镜,保准像是黑客帝国里的勇士。
小李已经到了,于是简单的给其余几个人做了介绍。
那么多人,疲惫而倦漠的神气隐藏在寒暄之下。洛遥只对汪子亮印象深刻,四十岁模样的男人,短短的头发,目光醇厚,掌心温暖。他在打量自己,可却丝毫没有对人造成压迫感,洛遥浅浅的笑了笑,转开了目光。
吃饭的时候她照样有些心不在焉,或许只要和易钦有关的事物,总会让自己有些不自在。汪子亮就坐在自己身边,是个很妥帖又有风度的男人,见她一个人坐着,总是会和她稍微聊上几句。
白洛遥和他说着话,心底却莫名的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能仅仅是因为今天换了一个酒店吃饭,明显档次比头一次要高出很多。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了聊天上,忽然听见汪子亮问:“白小姐以前是学宗教学的?据我所知,学宗教的女孩子,心态总会比一般人通透一些。”
洛遥略微有些不知所措,如果说在校的时候自己确实能把一切看得云淡风轻,可是现在,她的反应只是淡淡的说:“研究宗教,又不是信仰宗教。我倒觉得,搞研究的人,从来都要比全身心信仰的人客观的多。”
汪子亮点点头:“那也说得是。”
话题暂时停止了。包厢里就有洗手间,可是洛遥觉得闷,宁愿站起来出门去走廊最尽头的那个卫生间透透气。地毯很柔软,仅有的两间包厢,门面透着暗红色的典雅,空气里是淡淡紫檀香的味道。她从洗手间出来,手被温水冲过,推门而入的时候,觉得金属把手有些冰凉。
她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可是一共两个房间,她的记忆里不至于差到离谱。
包厢很宽敞,可一下子多了很多人和往来的话语,便显得热闹起来。
年轻的男人正在和馆长握手,就站在自己身前。有她熟悉的味道,宽阔的肩膀,即便背对着他,即便她蒙着眼睛,也会知道这是谁。
因为之前就有了预感,倒不觉得突如其然,只是有些发懵,只觉得处处是陷阱,她无处可逃。
小李在说:“这位是白小姐,白洛遥。”
展泽诚转过身,彬彬有礼的伸出手:“你好。”
洛遥像是在那一刻神游在外了,浑然没有反应。一屋子的人看着她,觉得尴尬。她的目光明明是在看着展泽诚,却又像透过了他的脸,望向墙面上的那幅国画牡丹。
展泽诚耐心的伸着手,嘴角浅浅的微笑,目光柔和,似乎不介意对年轻女士的等待。
黑曜石仿佛猫的眼睛,自下而上的望着自己。洛遥很想去把它摘下来,她后悔那个时候自己将它送给他,语气清爽得不带阴影:“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是我最值钱的家当,喏,送给你。”
那时候展泽诚接过了,顺便把她的手都握在掌心,眉目英俊,笑得很让人觉着赏心悦目:“你最值钱的家当不是我么?”
仿佛只有在回忆完毕的时候,才有余力复苏,洛遥惊觉过来,林大姐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于是慌忙伸出手去:“展先生您好。”
酒店卫生间里放着的那支润手霜非常的好用,气味清淡,连指尖都分外柔软。此刻她有些局促,可是不失礼貌,乖巧得让他抿唇一笑。
最后他侧过身,让她从身边走过去。很窄很窄的通道,她走得那么小心,可是依然触到了他,洛遥知道自己一定是幻听了,却分明的听到有衣料簌簌擦过的声音,有些痒,仿佛划在心里。
展泽诚对汪子亮微一颔首,又不动神色的将眼神投向了白洛遥。她低着头,手放在桌下,宛如小小的孩子,在刚才的失态后窘得不敢看人,向来白皙的肤色成了淡淡的粉红。
汪子亮手肘轻轻碰倒了一小碟香醋,连忙喊来声小姐。而在这之前,洛遥已经顺手拿了手边的毛巾,仔细而认真的开始擦拭。
别人都在说话,没人注意到她此刻在干什么。汪子亮目光一敛,轻轻扬起头,嘴角勾了起来,却不动声色,只是看着。
小姐也走过来,拿干净的毛巾垫在那块污渍上,吸去多余的液体,就这么遮住了浅褐色的一块。这让洛遥有些不安。她勉强让开了手,不自在的靠回了椅背,指间还抓着毛巾,长久的不愿放开,仿佛那就是冬日里可以取暖的火炉。
展泽诚不过呆了片刻,马上就离开了。林大姐悄悄凑过来:“洛遥啊,刚才发什么呆?”
洛遥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陡然间压力一松,连毛巾掉地都没发觉,勉强笑了笑:“什么?”
林大姐以过来人的经验,点点头:“哎呀,他是长得好看,我要年轻上十几岁,也会被迷晕了。”
真是不知所云。洛遥脸色逐渐正常起来,掩饰的笑笑,抬腕看时间:真是漫长的一晚。
汪医生出来的时候,展泽诚已经在车里等了有一会儿了。他漫不经心的抚着袖扣,语气却是凝重的:“怎么样?”
这么明显的事实,甚至不需要他的专业分析。汪子亮没有沉吟,直接的说:“展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只会比我更清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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