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第122章


了。阿东大约的确是紧跟着小未的出现而出现,可恐怕并非是为了保护小未。与之相反,阿东是李冬行心里对自己的想象投射。李冬行把自己看成怪物,于是制造出了一个虚拟的凶狠形象,来承受来自他人尤其是自我的厌恶。其他人格对阿东总是又恨又怕,因为在李冬行心底里,阿东即是他罪恶的本源。
八岁的李冬行,本来是程言见过的最坚强的孩子。而就在那个雷雨天,程言的“死”,让那孩子彻底崩溃了。他和其他所有经历了最不想经历之事的人一样,努力地想把这事忘掉,因而有了小未;可他仍然觉得自己是个暴力的怪物,因而出现了阿东;噩梦仍无法远去,他心里有一部分始终意欲自我惩罚,因而来了郑和平。十几年来,李冬行无时不刻不在挣扎,这些不同的人格就像不同的声音,在他体内角力,让他得不到片刻安宁。
这样的一个人,为何还能活成李冬行现在的样子?
生活中荆棘遍地泥泞满身,精神世界更战火连年只剩下断壁残垣,可程言认识的李冬行还能活得这般坚定,就如惊涛骇浪里稳稳前行的一叶扁舟,任凭风吹雨打都不曾偏移过一分,在凄风苦雨里驶出了一小方和煦晴天。
眼前这个人,也许他是生了病,是残缺的,可正是这残缺,让他的灵魂更为熠熠生辉。
程言心想,韩征没法打败他,谁都不行。
“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人,也是最厉害的人。”程言握着李冬行的手,低着头慢慢地说,“还记得小时候,你又被舅妈打了,躲到我家里来,我气不过,想去找那女人理论,你叫我别去,我问你是不是怕她,你说不怕,你只是不想和舅妈吵架。你说,那女人越凶,越是骂你没良心害人精,你就越想忍下去,不和她争不跟她闹,好证明给她看,你真不是个不知感恩的小兔崽子。你那会才八岁,都能想这么透,连我都被你比下去了。哈哈,你从小就倔,别人越说你怎样,你就越不会怎样。别人觉得你一定会过得一塌糊涂,你就越要活得像模像样。所以,你那么聪明,一定也能想明白,有人故意把你从雷雨天引出去,让你看见薛湛的坠楼现场,就是为了让你受到刺激,好陷害你对不对?冬行,那人越要害你,你就越不能让他得逞,你答应我,你千万别让他得逞。”
李冬行还是闭着眼,没什么反应。
程言也没把握他能不能听见,可他还是要说。
他从带过来的书包里掏出了那架收在柜子里的遥控飞机,放在李冬行枕头边。玩具飞机早就旧了,昔日艳丽的油彩光鲜不再,螺旋桨坏了再难保持平衡,歪歪扭扭靠在枕头上。就是这架飞机,程言的父母把它带去了国外,之后再由程言拿回国内。除了在美国读博士的那五年,这架飞机从来没有离开过程言身边。他想不起来这飞机与他过去有什么渊源,不过他一直没有丢掉它。
程言摸着那掉了一块的螺旋桨,发现上头没有一点落灰。师弟一定时常偷偷去擦它。他把那飞机拿得离李冬行更近了些,附耳说:“你瞧瞧,它都还在呢。你刚来我家那会,我见你动了这飞机,我还对你凶。现在我把它给你好不好?十五年前,我就想送给你了,就是那会怕你不肯要。”
他将飞机塞进了李冬行手里,可是那人的手指冷冰冰软绵绵的,握不住东西。
程言不愿意撒手,他硬是捉着李冬行的手指,就跟小时候那样,他带着李冬行,两人一起拿着这架玩具飞机。
“有些话啊,我老在心里想着,就是没机会同你说,现在好不容易连以前的份都想起来了,就一并同你说了吧。”他低声笑着,不紧不慢地开口,“刚见你那会,我是说,大半年前见你那会,我觉得你这人挺不可思议的。哪有人自己已经这么惨了,还整天为别人着想,一个劲操心别人的生活?这样的人,不是傻就是装。我还真想再观察观察你。结果呢,你也知道了,我这实验做的,都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以前我这人其实真的一身毛病,就因为脑子里多了个洞,总觉得全世界都跟欠了我什么似的,坚信没什么人是真的不求回报的好人,也没什么人会真心在乎我。就我这样子,要不是有老师管着,说不定早就要去反社会。后来我就认识了你。是,那时候我还没想起来,脑子里的洞还在,但我心里的洞,还是被你一点点给填了起来。自从你来了,家里不空了,我这儿也不空了。我开始,恩,幻想吧,明天是不是会跟今天跟过去有所不同。或许这就叫希望。你给了我希望,生活的希望。”
程言看着李冬行,心想,师弟晕着至少有一个好处,他不用介意这些话说出来是不是会太过肉麻了。
“现在想想,这居然是第二次了。小时候刚认识你那会,我真的很开心。我以前也没跟你说过吧?在你搬来之前,我老一个人待在家里,我爸妈以为我是个懂事的乖孩子,就很放心我独自一人,从来不怎么管我。其实吧,就在你来之前的那个礼拜,我天天盯着那扇窗户看,脑子里动过一个念头。再过一个月,蝉鸣就要停了,我又要变回一个人。我受不了那安静。于是我想,假如我从那里跳下去,日子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我倒是没想过死,那会大概只是憋得有些发疯,想着要是摔断了腿,我爸妈就能多回家陪陪我。你看,我不像你,我从小就挺坏的吧?我都自己计算好了,该从哪个角度跳,下去的时候会撞上什么东西,能达到最好的效果。结果我还没真付诸行动,那天就在楼下碰见了你。”
八岁的李冬行,干瘪得像棵没几片叶子、扔在地里都没人想捡的小白菜,可偏偏让程言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他当时望着那个站都站不稳还要饿着肚子洗碗的瘦小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伤春悲秋都算个球。
人类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如果看见一个人过得更苦,自己那点苦就一下子算不得什么了。
而若是两个都很苦的人撞到了一块,更是很有可能会磨出点甜味来。
就这样,程言捡回了个弟弟,此后他再没动过要跳楼的念头。
此刻他摸着李冬行的脸颊,轻轻说:“你啊,以前老爱说,言哥哥对你真好,有言哥哥陪你,你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其实不是这样的。你才是那个天使,你救了我,而且救了我两次。”
他那傻师弟,恐怕真的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好,对他来说又有多重要。
这这一长串的话,程言从家里走过来的时候就在想,他尽量想说得平静些,只是一张口,声线仍是抖得厉害。
“这么多年来,我都在试图找回丢掉的记忆。老师曾经问过我一次,万一过去的事其实没那么美好,我一旦想起来,情况反而更糟呢?毕竟有许多像我一样受过重伤的人,一生都会对坠楼时候的回忆产生心理阴影,说不定我忘了会更好。我知道老师说得对,可不知怎的,我就是不想放弃。我想,一定有什么人或者事特别重要,重要到我就算已经忘了也很不甘愿,拼命想找回来。现在我懂了,我不想忘记的是何人何事。掉下楼梯时候的痛算什么?与小时候和你在一块的回忆相比,这点代价根本无所谓。想起来的一瞬间,我太开心了,我真的太开心了。”
他嘴上说着开心,声音却越来越哑。
程言用手背抹了把脸颊,可手里飞机上掉了漆的螺旋桨还是被打湿了。
“原谅师兄好不好?原谅师兄把你弄丢了十五年。”他俯下身去,湿漉漉的嘴唇碰了碰李冬行苍白的额头,“言哥哥还活着,而且还和你再次相遇了。这大概是个奇迹。冬行,再给言哥哥一个奇迹,好不好?求求你,醒过来……求求你。”
程言闭上了眼,从眉梢到眼睫都在颤抖。
他不敢去想,假若李冬行醒不过来,他说什么都晚了,他能怎么办,又该怎么办。
第三次,他想求李冬行,再救他一次。
☆、无辜者(八)
床上的人好像轻轻动了一下。
“你哭了。”太久没开口,这声音哑得像用指头碾过一把几百年没沾过水的细沙。
程言感觉到有一只手落到了自己的脸颊上,他有那么一阵没敢睁眼,就怕这声音和触感都是一厢情愿的错觉。
过了会他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丢脸,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别颤得那么厉害,看向下方之人,镇定地打了个招呼:“醒了啊。”
就跟这人不是昏迷了好几天,而是刚打了个盹一样。
李冬行静静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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