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流年》第4章


宴会还没开始,大家都在随意的说着话。姜莞尔随意的摆弄着餐巾纸,把它折叠起来,又摊开。突然耳边响起一个悦耳低沉的声音:
“请问,你是姜莞尔嘛?”
姜莞尔略带吃惊的抬起头,看着面庞陌生又熟悉的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疑问。
“呵呵,你果然不认识我啦。”男人生爽朗的笑了,有些拘束的摸摸后脑,自我介绍道,“我叫董言,与你一个大学毕业的,比你高两级。”
经他一提醒,姜莞尔突然想到她们从前在哪见过。当时参加校园歌手比赛,他与她在一个组里。两人曾经随意交谈过几句,后就没有联系。
“师兄好。”姜莞尔也露齿一笑,点头表示她想起他是谁了。
女生绚烂的笑容,让董言看的有些呆住,良久,才低声开口道:“姜莞尔,多年不见,你甚至比那时候还要漂亮。当时我……”
男人话没有讲完,会场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处。姜莞尔和董言也停止了对话,望向门口。
仲流年一身笔挺爽利的黑色西装,步伐沉稳的走入了会场。高瘦的身形,穿过一桌桌坐着的人群,显得格外夺目耀眼。身后两个助理,低头默默跟随。
流年的目光,朝姜莞尔这边飘过一眼,又收了回去,径直走到最中间的桌旁坐了。姜莞尔这才发现,她和董言还保持着刚刚交谈时,两只头对到一起的姿势。她不禁一惊,向后缩了缩身子。
仲流年早已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神色自若的与旁边人交谈。
姜莞尔不禁有些自嘲:你难道还怕他误会么?他看你,明明就只是个路人。
宴会终于开始,杯盘相碰间,刚才冷清的气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拉帮结伙的有,溜须拍马的有,朋友对吹的也有。
姜莞尔对桌上的人都还不很熟悉,此时只能低了头吃饭。有意无意间,也听到周围人的只言片语。
“你说像仲经理那样完美的男人,身边是不是都会有很多很多的女人啊?”一个染黄发的女职员问身边的女人,声音充满了敬畏和向往。
“我看不一定,你看他那么酷酷的,连笑都不笑一下。这种人啊,往往都是痴情种!”另一个人很内行的总结道,往嘴里塞了块水煮肉。
“去你的,韩剧看多了吧你。要我说啊,凤眼薄唇,绝对是个花花公子。”黄发女人一边说,一边还又向仲流年瞟过几眼。
姜莞尔静静的听着,心中五味杂全。口里的菜是什么滋味,倒全然没有觉着。
饭吃得差不多了,有人打开了卡拉OK。气氛一下子又火爆起来,不少人跃跃欲试,想要在上级面前一展身手。
大家互相推攮着,自然推到了职位最高的仲流年身上。仲流年也不推辞,神色淡然的站起身来,接过了麦克风。
男人站在歌台上,吸引了台下所有女人的目光。唯有姜莞尔,头低在颈间,双手紧绞在一起,显出青色脉络来。
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不好的预感。
“今天很高兴,与南枫集团中国大陆分部的所有人,聚在这里。”男人例行公事的客套,却不显刻意,“我想大家都知道,下一个季度,我们便要着手进行新产品的包装和市场宣传。仲某希望,吃了这顿饭,大家更是一家人。新产品开发的辛苦和风险,我们同甘共苦,一起承担。”
姜莞尔听说过,这次的产品开发,是仲流云一手策划和组织的。这也是他被从美国支部,调回大陆支部的原因。
台下“呼呼啦啦”响起一片掌声,其中亦不乏女性观众花痴的轻叹。
仲流年伸出修长的手指,开始点选歌曲。面向坐席的电视上,显示出他正在一页一页的翻找。大厅里很安静,所有的目光都等待着仲流年的指间一定。
男人微皱的眉间紧了紧,似乎陷入了某种久远的记忆里。姜莞尔终于抬起头来,心跳刹那停止。
屏幕定格在《有一点心动》,张信哲,刘嘉玲。
几乎就在同时,仲流年的声音响起,低沉动听。眼睛却仍旧盯着点歌单,没有抬头。
“这首歌,我想请姜莞尔小姐同我一起唱。”
六年了,她又听到这个声音唤她的名字,却不再亲热,不再宠溺。只有冷冷的一声:姜莞尔小姐,如同利刃扎在心上。
滴着血。停不下来。
他要羞辱她?他要看她出丑?他以为他只当她是陌路人,没想到原来是她想的简单了。姜莞尔感到会场里一阵骚动,有人低声在问:“姜莞尔是什么人?”
而与她一桌的同事,亦齐刷刷的将目光投了来。一双双眼里,有震惊,有不解,有怨毒。
王总管阴阳怪气的开口道:“姜莞尔,仲经理在叫你。”
一句话出来,她终于众矢之的。
姜莞尔倏地站起身。椅子被弹的摇晃不止,发出一串巨响。
灰姑娘失去了南瓜马车,她落荒而逃。
用冷水反复冲洗着脸,眼泪顺着水滴消失殆尽。姜莞尔终于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目光黯淡,像个大病初愈的人。
自从再次见到他,这是第几次掉泪?
她以为,在经过那场巨大的变故和那次撕心裂肺的分手,她已经百毒不侵。却发现,原来仲流云细微的一举一动,随意的一句说辞,都能轻易揭露她坚硬的伪装。
努力笑了笑,姜莞尔拍拍自己的脸蛋,自言自语道:喂,不是都说好了,要对自己好一点?
如今所有给过她爱的人,或是给过她的爱,都已远远逝去。唯有自己,还能好好珍惜自己。
心中难免闪过那个极力压制了的念头:要不要告诉他,当年她的委屈?
但想到他疏远的神情,冷淡的语气,心中的冲动又淡了下去。
罢了,他已不是当年宠爱他的仲流云,她也不是那时无忧无虑的姜莞尔。
即便解释了,也不过是共同追忆,却无法再一一拾回。
神情恍惚的从卫生间出来,姜莞尔步下有些不稳。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再继续赴宴,直接回家。
刚拐出门来,却看见墙边倚靠着一个瘦高的背影。那身型,只一眼,便勾起了所有已经平息的痛。
仲流云后背顶在墙上,一只长腿微屈着,背有些佝偻。手里紧握的琉璃酒杯,已然空空如也。
男人的头深深低着,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姜莞尔几乎屏住了呼吸。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想从他身边不留痕迹的走过。
手臂却被人紧紧钳住,下一秒已面对他站着。
仲流云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醉酒后的淡淡迷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意。
“你又要到哪去?”他声音喑哑,明显喝了很多。
“……”不明白他话里何意,莞尔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唱歌?”没有听到回应,男人继续沉沉的问,语气竟有些像个孩子。就连彼时上大学的时候,姜莞尔也很少见他如此。
“你醉了。”难掩心中抽痛,女人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不忍,想要轻轻甩开被攫取的手臂,反而被抓得更紧。
仍然垂着头,仲流年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难以解读的笑意。似是自嘲,又似是冷笑。
许久的沉默,姜莞尔感受着腕间汩汩传来的,他久违的体温。一时心中涌上难以抑制的温柔。意志被侵蚀,女人略带些希望,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流年,你还恨我吗?”
仲流年怔了一下,蓦地抬起了头。深邃的眸子黑不见底,紧紧盯住莞尔美妙的面孔。
良久,他轻轻笑了起来,眼中却多了一抹萧索。
“恨?不,姜莞尔,我不恨你,从来不恨。”
他不恨他?姜莞尔心中滑过一丝欣慰。但再看他冷峻的面容,那喜悦又突然变灰,冻成一片寒冰。
“没有爱,何来恨?”男人挑着嘴角,冷冷的道,“姜莞尔,我不但不恨你,反而还很感谢你。”
“谢谢你让我明白:钱这东西,究竟有多么重要;谢谢你把我点醒,原来这个世界上,不用钱就可以获得的感情,根本就不存在。”
姜莞尔愣住,心中有什么东西倏尔坍塌。
仲流年紧握她的手,渐渐放开。那抹温存随之消失,只剩下冰凉。
莞尔反应过来,终于拔步跑开,脸上再次温湿了一片。
空荡荡的走廊,只剩下仲流年一个。男人紧撑着墙壁的身体缓缓滑下,直直跌坐在地上。
手中的杯子不知何时已被捏成粉碎。青色琉璃缠杂着殷红的鲜血,一颗一颗扎进肉里。
脑中全是那个萧瑟的秋日清晨。姜莞尔小脸冻得通红,大眼睛中包含着泪水。她冲他大吼,那是交往半年来,她唯一的一次提高了语调与他说话。
也是最后一次。
那些话,他永远也不会忘。
她说:
“仲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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