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最远的恋歌》第87章


昔日高傲冷艳的孔雀公主,如今成了苟延残喘的精神病人。
其实杨昱美的病情并没有严重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只有在碰到旧人旧物时才会失控,而现如今已经过了最初的煎熬期,情绪恰如晚潮般正在慢慢回落。风萍决计不肯同意将杨昱美送往精神病院,心底总抱了一丝希望,但愿她可以早一点摆脱魔靥,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并愿意付出努力去赢得大家的原谅。毕竟在妈妈心中,总愿意再给自己的孩子一次机会,让她重新变成温暖安宁的女孩子。
陈以航发出低低的咳嗽声,杨昱美抬起头,看见是他,忽然间欣喜地张开双臂想要他抱一抱,却被以航冷淡侧开。她眉间闪过一丝受伤,这才发现轮椅上脸色几乎透明的女孩子,即便是了无生气,依旧有一种惊人的美丽汊。
苏沫明明是双眸紧闭,却仍像是与她四目相对。
短暂寂静了几分钟,空气中忽然就像急速导过一阵电流般惊起无穷尽的火花!
杨昱美像受了极大的侵犯,如母亲护犊般想拼命保护自己的领地,她拿起床上的枕头、薄毯等一切可以够得着的东西,死了命般朝苏沫扔过来,却都被陈以航的脊背一一挡下。她多想碰一碰陈以航,于是蓬头垢面地踉跄跳下床,结果整个身子都栽到地上,右脚还被脚铐高高吊起,根本爬不过来,颜东瞧见她脚腕处有数抹极鲜艳的红痕。
杨昱美只能指着苏沫恸哭出声,生涩的嗓子不断撕扯着呐喊:“你为什么要回来!你走就走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就是因为你,他才指着我的鼻子骂——为什么阿荏死了,你还可以活着!”
“杨颂荏!你有那么多人爱你,我只求陈以航一人,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我恨你,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你!我最恨我辛苦了这么多年,可我还是取代不了你!朕”
这是阿荏此生听过最凄厉的诘问。
杨昱美声声泣泪,每一声都凄楚幽怨至撕心裂肺,如果说她的哭声可以幻化为琴音,那此刻乐音汩汩流出血泪纵横的调子,着实让人不敢相信杨昱美她一颗心竟已这般千疮百孔。众人合上眼帘不忍再看,毕竟再如何傲慢不讲礼,她也终只是个女子,算计了一世,最后还是败在了爱情里。
轮椅上的女孩子忽然变得急遽不安,颜东不断拍打她的双颊,“沫沫,快!努力睁开眼!”可她不应,唯有双眼不断涌出温热的眼泪,一双长睫簌簌直闪,显然正在经历极大的痛苦。
滴——滴——滴——
重症病房里再次陷入漫无边际的紧张。
“呼吸急促,求生意志薄弱!”
“病人的生命特征正在消失!”
“准备电击!”
一阵阵激烈的电流传遍四肢,女孩子娇柔如花朵般的身躯随仪器上下摇摆,却沉睡依旧,唯有氧气罩上大口大口的白雾像是在极力证明她还活着。心电图上的曲线渐渐由高落低,于是川流熙攘的走廊里,哭泣的分贝声又一次如洪水般淹没所有希望。
“阿荏!”
“沫沫!”
谁在唤我。
我究竟是谁。
不,我不要醒过来。
这世界没有你,即便我醒来,也是陷入无边的黑暗。
记不清楚等待了几个光年,陈以航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僵硬的动作,守在病房外。直到颜东摘下口罩隔着横廊看他,他才抿了抿唇颤巍巍问道:“告诉我结果。”
“她安静了,可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以后也不能再让她受一点刺激了,除非她自己心甘情愿的醒过来。”
陈以航低着头,不言不语。颜东遮住他的光,沉默了几秒钟再度开口:“你多陪她说说话,她舍不得你。”
明明午后艳阳正在上演,然而仅仅穿过落地玻璃窗,便被过滤掉所有温暖,淡化成有颜色没有温度的冷淡。病床边冷漠疏离的男子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像是在安抚熟睡的孩子:“阿荏,你又把我吓了一跳,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见她,我会好好保护着你。”
“阿荏,你看阳光这么好,你不想睁开眼看一看么?阿荏,我已经有一百多天没喝过你泡的茶了,家里的那些茶具也都很想你,你醒一醒好么?”依旧是生硬有条不紊的仪器滴滴声,陈以航揉着她的小手,声音断断续续:“阿荏,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够再在一起,你怎么可以这样贪睡。”
他一刻不停地说着话,手足无措地吻她冰凉的手,他曾经那样希望一个不小心就能够和她走到白头,可后来连天都帮她去躲开不见他,他们跋涉千万里回到失散的原点,就是为了赴彼此之间这一场最初最末的相逢。他隐忍爱了她这么多年,如今一旦开启发泄的闸门,他便再也无法忍受失去她的痛苦,唯有真真切切哭出声来,将这么多年的想念全部哭给她听,越悲伤越好。
你的呼吸与眉眼,是我此生最想还的愿 1
医生说了,左右不过这几日,撑不下去的话,那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醒来。
陈以航变得愈发惶恐。
他几乎用尽了一切可以想到的法子,他将她带回了苑薇街的老房子住,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王岚的电话打得很急,他也总是幽幽一句,“阿荏都要没有了,我还要锦森干什么。”然后就关了机。医生说病人能感知现实世界的进程,所以他每时每刻都在对她自言自语,从他第一眼见到她的情景说到分别,他还不分昼夜地给她念书,一字一句,念完海豚湾传说,念,从头至尾、再自尾到头他让她的耳边永远充斥着自己的声音,他固执地呼唤她,要与带走她的死神做抗争。
苏沫的梦中很不安生。
她仿佛意识是醒的,隐约还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但就是醒不过来,那些声音又像做梦,又像真实的,她极欲睁开眼睛看看身边是怎么回事,但她无力去控制,就连心脏都很不舒服,仿佛要停止跳动了一样汊。
伤痕累累的现实,虚幻美好的梦境。
究竟哪一个,才是她真正可以依靠的稻草,而不是海水上浮沉的泡沫。
她曾经那样竭尽全力地睁开眼睛,只是为了能够微笑地对他说一句:“以航哥哥,我很喜欢你。”
可是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却忘记了那个少年。
陈以航将她带到他为她建的海豚湾朕。
园林里那从高低错落的花朵开得意兴阑珊,颜色暗哑黯淡,仿佛饱蘸了一整个雨季的眼泪。
轮椅上的女孩子穿一袭靛蓝色长裙,他推着轮椅一路走一路回忆。
他想起车祸前后他抱着别人的尸体大声哭泣,看着墓穴被一寸寸填满,仿似希望被一点点碾碎;他想起回国后家里的狗狗一直冲杨昱美声嘶力竭地汪汪直叫;他还想起杨昱美诬陷妹妹房里的零用钱都是被宋阿姨偷走,借此将她赶走。。。。。。
那样多的回忆,原来都始于一场阴谋。
所幸阿荏,现在再没有什么可以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他带着她停在海边,等待天边的第一缕甜暖光线。他将花瓣都采摘完毕装于花篮里,从她的头顶丝丝洒落,那么美的淡紫色的泡桐花瓣一片一片,落在她的睫毛上,落在她青涩的肩头,想要努力来填满她心底那个柔软而残酷的黑洞。
他弯着眉眼俯低身子,一脸温柔,宛如变回到昔日的少年:“阿荏,你看泡桐树上花都开满了,我依约回来见你,你可不可以也醒过来抱一抱我?”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唇瓣,女孩子的表情此刻似被光线覆上了一层温柔颜色,她似乎眨了眨眼睫,她的黑色长发被海风吹起,轻轻撩过他的侧脸,也撩拨起空气中的一片微甜的尘埃。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条碧玺。
烧得变了形的碧玺,可他仍万分宝贝地为她重新戴上。他的星眸里荡漾着缱绻深情,“阿荏,碧玺的灵性会保佑我们,这一生这一世,我们都再不会走失离散。”
晨曦将现,海豚徐徐跃出深蓝水面。
漫长而不知酸甜滋味的深眠,终于,快要苏醒过来。
海豚湾的空气中有潮湿清凉的,她的味道。
海豚湾的日光中有温暖灼热的,她的味道。
全部都是——
他所深爱的她。
两周后。
海边别墅三楼主卧里,女孩子正埋首衣帽间,一边翻找着叠放好的衣物,一边喃喃自语:“奇怪了,我前几日买的那条领带怎么找不着了。”
就在此刻,外走廊传来焦急的小跑声,紧接着又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她回身喊了一声,又继续找领带。
“苏小姐,芙劳拉的尹设计师来了,正在楼下等您,您看?”
“嗯好,我马上就下去。”
佣人阿姨笑笑先退了出去,苏沫起身起得急了些,头有些晕眩。她看了看镜子里的着装,开门往旋转楼梯走去。陈以航的海滨别墅是欧式的风格,阿荏年轻的时候最爱的便是欧式的建筑。自那日从海豚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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