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之初暖,城南冬夏》第5章

“我的妈妈是一个赌徒。”开口的第一句话，之恩忽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狭小黑暗的，如同现在南冬的小屋一般的家。“她嗜赌成性，欠了很多的赌债，然后，她为了还上赌债，就去借了高利贷。”之恩咬着自己的嘴唇，拿起放在身边的啤酒，也喝了一口，“后来，她又去赌，想着在赌就可以有机会翻本，可是，只能越陷越深，当钱越欠越多的时候，她也害怕了。”之恩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但是也只是稍微的平复了一下，就忍住了冲到眼角的泪。“那时候高利贷追债，然后债主也上门追债，我和妈妈就每天都在躲避赌债，每天躲，房门上被人泼油漆，贴满了触目惊心的恐吓字条，我真的很害怕，我和妈妈说报警，妈妈不同意。她说警察救不了我们，我们只能靠自救。”之恩说着又喝了一口啤酒，头微低着，看不清楚表情。“可是，躲躲藏藏的日子终究还是被人找到了，是那批借高利贷的，他们找上了门，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把妈妈的手按在桌子上，让妈妈还钱，妈妈哭着说没钱，他们就一边阴狠的笑着，一边挥刀，妈妈的手，断了。”顿了顿，之恩深深的吸了口气，那是人生最艰难的时刻，每次回忆起来，似乎连呼吸里都满是无尽的钱的气味和钱上被无尽放大的细菌的模样，之恩尽管年纪小，但是她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钱。
“妈妈不敢再跑了，她看起来有些悲伤，但是，她说她想活命，她对我说，之恩，我要活下去，我有一天会赢回所有的，妳知道吗？”之恩回忆起那个时候妈妈的语气，像是吸了大麻一样，精神恍惚，却又拼了命的兴奋着，尽管死亡每天都登门拜访，可是，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赌徒，她不怕死，她只怕不能赌。
“妈妈带我去了医院，”之恩的手紧握着酒瓶，语气和黑夜一样冰冷，“她叫我去卖肾，她跪下求我，她说她不想死，更不想在失去右手。”之恩苦笑着说，“其实，就算是她不跪下，她只是要求我，我也不会反对的，因为我的命在她的手里。”南冬默默的听了很久，他不曾像之恩注视着他一样，也安静的注视着之恩，只是拿起啤酒，不停的向嘴里倒着，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情绪，这个故事，之恩努力说的云淡风轻，而南冬的心却越来越寒冷，唯有靠着啤酒，再给自己一点勇气，才能继续听完，之恩的故事。
之恩也是一样，灌了一口啤酒之后，才能给自己勇气，努力的让南冬看到自己j□j裸的鲜血淋漓，丝毫不加掩饰的。“卖肾的钱是有限的，但是妈妈已经疯了，我觉得。她开始谋求各种各样的赚钱方式，当家里来了第一个陌生男人的时候，妈妈说，之恩，妳陪着叔叔聊天吧，然后妈妈就躲了出去，那些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可是，尽管如此，我的心里还是不恨她，我想着，就算是用身体，用器官还完了债，我就和妈妈永远离开这里。可是，妈妈却继续用赚来的钱，去赌博。”
“她已经疯了，我也受够了那无尽的羞辱和折磨，后来，终于有一天，她苍白着脸回来说，她的债，已经到了一百万，就是卖了所有，也还不完了。”之恩有的时候觉得，那天晚上，妈妈的话，她的脸色，都是她这辈子难以释怀的阴影，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个颓然坐在床边的女人，岁月刻满的痕迹此刻更加的清晰，她不知道究竟是该恨她，还是该悲悯她，或许，苦笑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后来，她把我卖给了一个看起来已经快要死了的老头子，但是很有钱。”之恩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笑了，“那是我唯一一次反抗了她，在那个老头子接我回到他的住所时，我在高速公路上打开了车门，跳了下去，这样做是需要勇气的，我背叛了妈妈。”虽然这样说，但之恩的脸上是没有一点愧疚的，在她的心里，一直都在告诉自己，离开才是对的，她不想在继续毁掉自己，所以，那一丝愧疚的来源，与其说是逃跑，不如说是同情悲悯更加实际。
“故事的结尾，我在也没有回到那个家里，听说，我的妈妈精神失常，最后不知道是自杀还是他杀，总之上吊了。而她依旧背负了100万的债，是那个老头子的，听说老头子一直都没放弃找我。”之恩舒了口气，故事说完了，伤疤一点一点的揭开，新的血液涌出来的时候，妳都不知道是该发笑还是流泪，一切从未过去的时候，伤口也不会痊愈，扯掉，永远都不是轻松的事情。
南冬知道之恩的故事已经讲完了，他没有后悔着去撕开她的伤疤，只是，这个故事本身就需要消化，本就需要时间接受，不仅仅是当事人，连听的人也是一样的，至少，要思考着用什么样的姿态去抬头看一眼那个坚强的姑娘，南冬一时间也想不清楚，悲悯同情似乎都不对。
唯一的，便是举起啤酒瓶，“之恩，我们干杯，为了这么有趣的人生。”南冬这句话是酝酿了很久的，他忽然很怕在伤害到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之恩也随着南冬举起了酒瓶，狭小的房间里，霎时又沉寂了起来，只有咕噜咕噜咽下啤酒的声音，不管是皱着眉头还是心甘情愿的饮下，总之，结果便是我应和着你，你笑了，这一切也都没有什么伤不伤害，值不值得了。
“之恩，妳想离开这里吗？”南冬忽然开口，转头，看着身边的女孩。
“离开？”之恩有些惊讶南冬的问题，但随即那抹惊讶便隐匿在无尽的消极的平静之中。“我没有那个能力离开。”
“我们一起离开。我带着妳走。”南冬的语气很坚定，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足够灰暗了，并不需要什么积极的力量在去带动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很想和之恩一起走一段路，两个垂死边缘的人在努力的挣扎一下，或许，还会有希望的不是吗？
“你带着我离开？”之恩有些受宠若惊，她自己已经很确定自己是爱上了南冬，她愿意和南冬一起，只要能在他的身边，爱情也好，就是现在这样的守护也罢，她很愿意。
“怎么，不愿意？”南冬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有太多的疑问，在眉头即将拧到一起的时候，看到了之恩捣蒜般的点头。
“我没有钱买车票，我们得计划一下如何逃票。”南冬看到之恩点头的瞬间，忽然觉得自己竟然开始对一件事情有了兴趣，之恩看着不似之前消极冷漠的南冬，看着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期待的表情，之恩便更加坚定的相信着南冬所说的每句话我愿意和你一起，去未知的地方，走未知的路。
“嗯，那就随便找一列火车吧，我们就跟着火车走，去到终点，到了哪里，就在哪里开始吧。”南冬继续说着，像是认真思考过后的答案，但更像是随性想到的一段过程。
其实这个时候，之恩是很想和南冬说，只要你想到的，我都愿意陪你去做，你肯带我走的路，就算是火海悬崖，我也头都不回的陪你走完的。
“之恩，我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南冬拿起啤酒，在次猛灌了一口，然后看着之恩，认真的说。
之恩也学着南冬的样子，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后朝着南冬的方向，明媚的笑了，她不想去想南冬话里的含义，或许只是简单的一句，又或许，是想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无论哪种，之恩都不想要，南冬，你爱不上我没关系，但请让我们的关系顺其自然的发展吧，不要先定义在同类的相互同情和帮助之下吧。我想重新审视我们之间，所以我爱上了，那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南冬所说的计划，无非也就是简简单单的收拾了一下各自的东西，本就没什么衣服，也没有钱，所以两个人完全做到了轻装上路。
“南冬，我们还回来吗？”之恩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南冬锁上了地下室的门，“做得了人的时候，想回来就回来。”南冬锁好门，发现自己的鞋带开了，一边低着头绑鞋带，一边回答着之恩的话。
“做得了人的时候。”之恩只是在心里默默的重复着，她与南冬是不一样的，她很期待离开，即使未知的路更加的凶险，即使直接面对死亡，之恩也不想在留在这里，那么多的事情，已经给了她足够绝望的理由，可是南冬却和她不一样，之恩知道，南冬的心里一定是有牵挂的，至少那个抛弃了他的女孩，南冬或许从未真正的放开过，又或许，真正意义上来说，南冬从未曾真正的从心里离开过那个女孩。
想着想着，先压抑的，便一定是自己，之恩明知道这样的猜疑是不好的，自己没有任何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