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第9章



道格工程师的客厅,布置得十分奇特,有四只相当大的橱,陈列著大大小小的各种形状的煤精,为数真不下千块之多。
这些煤精,正如奥干古达所说,全是其中含有“杂质”的。所谓“杂质”,真是包罗万有,有的是石头,有的是煤块,其中一格之中,陈列著的煤精,中间有完整的或不完整的昆虫,这些全是亿万年前的生物,被奇妙地保存下来。
据我看这里的收藏是同类收藏中最丰富的了。我一面看,一面对比拉尔道:“蔡根富和道格工程师的感情相当好?”
比拉尔道:“是的,道格工程师为人随和热心,一直在教蔡根富法语。”
我道:“那么,就有可能,蔡根富住所中的那块煤精,是他要送给道格工程师的!”
比拉尔道:“也有可能,不过煤精中夹有煤块,那是最普通的一种。”
我点头道:“可是它的样子不普通,它像眼睛!”
比拉尔在这时候,突然震动了一下,向我望来,而在此同时,我也想到了一件事!
我们两人,异口同声说道:“眼睛!”
“眼睛”本来是极普通的词语,可是这时我们想到的,却是道格工程师对另外几个工程师和矿务局官员的几句话中,唯一被在场的工人听懂的,就是“眼睛”两个字!
道格工程师当时讲述的事,是不是和“眼睛”有关?或者进一步,是不是和一块像眼睛的煤精有关?而他的话,又为甚么引起其余的人嘻哈大笑呢?
我和比拉尔互望了很久,全都没有答案。
比拉尔又带著我,去看道格工程师住所的其它地方。我最感兴趣的是道格工程师的书房。原来他不但是一个采矿工程师,而且还是一门十分冷僻科学的专家。他在这门冷僻科学上,有著相当高的研究成绩,这门科学是古生物学,道格工程师对古生物中的爬虫类、昆虫等的研究,极其突出。
在他的书房中,有很多这一类的书籍杂志,有不少杂志上,有道格工程师的著作。
我猜想,他的职业是采矿工程师,采矿必须发掘,而且有的时候,还会掘得极深,在地底下,可以发现许多生物的化石,他对古生物的兴趣,一定从此而培养出来。刚才在客厅中,我看到的那些煤精之中,不少有著生物的整体或残体。这些生物,至少也是几百万年以前的东西了!
我一面随便看著,一面问比拉尔道:“他没有日记留下来?”
比拉尔道:“没有,我几乎已经看过这里的每一个字,想找出一点线索来,可是找不到!”
比拉尔的样子虽然不修边幅,而且他的工作方法也嫌太凌乱,可是却毫无疑问,工作极其认真。他说在这里找不到任何线索,那么,就算由我再找一遍,也一定白费力气!
我叹了一声,翻著一本旧杂志:“我注意到有许多关于古代生物的专家性意见,发表在这些杂志中,你可曾发现哪一篇是特别有趣的?”
比拉尔抓了抓他的乱发:“有一篇,十分有趣,他独排众议,支持一个中国水利工程师的意见。”
我有点莫名其妙:“甚么意思?”
比拉尔对于那堆旧杂志,显然十分熟悉,他顺手捡出了两本,说道:“你先看这一本,这上面,有那位中国水利工程师的短文。”
我实在不想将事情再扯到“中国水利工程师”身上在,因为我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我的耳际,好像时时想起老蔡的声音在提醒我:还有十六天了!
尤其,蔡根富如今又不见了,事情可以说糟糕之至,我首先得专心一致找寻蔡根富。
可是,当我看到比拉尔将旧杂志递给我之际,现出了一种很想我看一看的神情,我接过那杂志,打开,找到了那篇短文。
那篇短文相当短,作者是一个水利工程师,名字不重要。他在那篇短文中叙述的那件事,的确极其有趣。
这位中国水利工程师,说他在参加一项水利工程之际,发现了一件怪事,知道这本杂志对于古生物有相当的研究,所以才将这件事,简单地记述下来,以供研究。
这位水利工程师,当时参加一项工程,叫“双沟引河工程”。这是中国修治淮河工程中的一项小工程,主要的工程,是在淮河和洪泽湖之间,挖掘一道引河,可以使淮河水涨之际,引淮河的水注入洪泽湖之中,将洪泽湖当作天然的水库。
当然,整个工程,还包括在引河的两端,建设水坝等等。作者说得十分详细,而我在转述之际从略,因为这和整个故事,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位作者还画了图,说明这道引河的位置,这道河,因为距离中国安徽省北部的双沟镇相当近,所以就定名为“双沟引河工程”。而整篇短文的题目,我相信是杂志编辑代拟的,就叫作“中国双沟引河工程中发现活的古生物?”
在标题中加上一个问号,显然表示不完全相信这位作者所说的事。
这位作者所说的事也很简单的。他说,在挖掘那道河的过程中这条河,宽一百五十公尺,最深处五十七公尺,当发掘到二十多公尺深的时候,工人在泥土之中,发现了一条活的膳鱼。
作者对当地的土质,形容得很详细,并且有土壤成分的科学分析,连带也说明了在挖掘过程中发现的其余化石,包括巨大的兽类骨骼化石等等。也详细形容了这条鳝鱼的形状和颜色,根据形容来看,那实在是一条极其普遍的中国黄鳝。
这条黄鳝被掘出来的时候,是蜷缩在一个只有半立方英呎大小的空间之中,这个空间离开外面天地最近之处是地面,那是二十多公尺。当地的土质十分硬,工程进行之间,需要采用先打孔,后灌水的方法,使泥土松软,而整块倒下来。
在鳝鱼居住的空间的壁间,略见润湿,而这条鳝鱼,活得相当好,毫无疑问,那是一条活鱼。根据当地的土质,化石发现的情形而论,这条鳝鱼被埋在二十公尺深的地底,至少超过一百万年了!
这条鳝鱼,真是一百万年或更久以前的古生物?在完全没有食物和空气的情形下,它是如何生存下来的?这位作者提出了好几个疑问,请求杂志的编辑解答。杂志编辑在文后加了一段按语。说这件事是他从来也没有听到过的,希望世界各地的专家,来发表意见。
我花了十分钟时间,看完了这段短文,神情疑惑,抬起头来:“这位水利工程师所说的那个地方,我倒相当熟悉。洪泽湖是中国的五大湖之一,我在多年之前,曾和几个朋友在那里耽搁了半年多,目的是为了找寻沉在湖底的一座水底城!”
比拉尔眨著眼睛:“请你再看这一篇文章,那是道格工程而写的。在道格的文章之前,已经至少有二十篇以上的文字,参加讨论。其中不乏有国际知名的古生物家,他们根本否定有这样的事。到后来,这件事索性被称为‘中国人的玩笑’。”
我皱了皱眉:“这不很合理吧,那些专家怎么可以否定一件事实?我相信那位作者报导这件事,绝不是开玩笑。”
比拉尔道:“你看看道格的文章!”
我打开了那本杂志,看到了道格的文章,道格一开始就写道:“被称为‘中国人的玩笑’这件事,使我本人感到十分悲哀,因为那使我发现,科学界人士,对于一件自己知识范围之外的事,就一律冠以‘不可能’,根本采取否定的态度,而不是信了会有这样的事实,再去作进一步的探索研究!”
我才看了一段,就大声叫好:“这才是真正科学的态度!”
比拉尔道:“是的,虽然道格也不知道那条黄鳝何以可以在二十公尺的地下生活,而且,这条鳝鱼显然不是由别的地方移居来,而是当地由沼泽变成陆地时,被困在其中的。但是道格的态度却十分客观!”
我继续看下去,道格的文章接著大发议论,指责各专家的态度轻佻和不负责任。我以最快的速度将之看完:“照这样看来,道格工程师是一个可以接受怪事的人!”
比拉尔道:“是的,我知道你现在心中的问题是甚么,和我当时所想的是一样:既然道格工程师可以接受一条鳝鱼在地底下活一百万年的事实,何以他又会说蔡根富是在‘异想天开’呢?”
比拉尔说的问题,正是我想到的,他已先我说了出来,我只好道:“你可有答案?”
比拉尔道:“我想,每一个人接受事物的怪异程度,有一定极限,因他本身思想、教育水准、生活经验而不同。道格工程师的极限,比一般人要高出许多,但是还未曾高到可以接受蔡根富向他诉说的那件事的程度!”
我对于他的分析,表示十分赞同,我一面旋转著一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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