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外化身》第15章


我说得十分诚恳,杜良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神情讶异,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白素在这时候道:“给你料中了卫斯埋的缺点,你才能达到将卫斯理骗来的目的,当然是要他来了,做些事情。现在他来了,我也来了,究竟要我们做甚么事情,应该到了可以说出来的时候了。请问:有何指教?”
白素没有再在观念的正确和错误上和杜良纠缠,直接要杜良说出事情的中心关键,是很聪明的作法。
只要杜良不回避这个问题,我们就可以知道他的真正目的,也可以清楚了解自已的处境,知道杜良是不是会要求我将头切下来供他做研究——老实说,如果他有这样的要求,我没有伟大浪漫到这种程度,当然不会答应。
(干将为了铸成绝世宝剑,跳人铸剑炉。)
(哥白尼为了坚持自己的发现,而宁可被火焚烧。)
(他们都是伟大而又浪漫的例子。)
(我不是,我尽管对生命的观念很有些与众不同之处,可是没有超脱到这种程度。)
(所以杜良究竟要求我做甚么,非常重要。)
杜良吸了一口气,想了一会,才道:“好,现在事情已经挑明了,说话就容易许多,不过我还是要从头说起,你们才能够明白,现在虽然多花些时间,却可以避免误会。”
一直不出声的亮声,这时候来不及帮腔,道:“是啊,有了误会,事情就更不好说?”
他用了一个“更”字,说明事情就算完全顺利,也“不好说”之至,由此可知,杜良的要求,必然会非常令我为难。白素向我望了一眼,伸手在颈际划了一下,她意思是:不会是要将你的头切下来吧?
我刚才不止一次想到过这一点,白素还这样表示,我只好连连苦笑。
杜良急速地来回走动,还没有开始说,亮声打开一个柜子,推山一架酒车来,替我们倒酒,那酒颜色深浓,酒香扑鼻,我当然无心欣赏,只是大口吞下,等杜良开口。
杜良停了下来,神色严重,望着我,过了一会,才道:“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你的态度,有没有改变。”
我有点明知故问——因为我知道他所说的,我很难回答,需要争取时间来考虑,所以才这样做。我问道:“我的甚么态度?”
杜良了一口气:“我必须借重你的复裂人!”
他的说话十分直接,我没有立刻回答。我到勒曼医院来,目的是为了阻止杜良用我的复制人,而且要设法令我的复制人不再存在。
如果为了本来的目的,就很容易回应杜良的话。可是经过刚才的一番争论,和杜良对我的指责,使我感到因为我的阻止,而成为这样空前伟大的科学研究的障碍,无谕如何说不过去——刚才我也因此认错。
既然已经认识到了错误,当然就没有理由再反对杜良用我的复制人了。
可是一想起我有一个复制人,在那里被人当成了实验室中的白老鼠,心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而且我前来勒曼医院的目的,被杜良一番话就打消了,虽然我承认道埋在杜良那一边,可是总觉得事情就此解决,很有些不对头。
所以我很难立刻干脆回应杜良的话,还是希望拖延一些时间,我略想了一想,道:“那要看你拿他来作甚么——如果有类似上次那样‘不愉快’的情形,我需要郑重考虑。”
杜良将他上次知识缚移工程,形容为“不愉快”,主要是指将姚教授的头部切下来而言。
这时候我这样说的意思,自然是在问杜良,在“借重”我的复制人时,会不会也有将复制人头切下来这类的行动。
我很知道,道样说其实没有意义,因为发生在复制人身上的事情,只要他们不说,我完全没有知道的可能,杜良这时侯的承诺,等于空话——除非我完全相信他的人格,然而偏偏在这方面我持保留的态度,我一直觉得杜良行事鬼鬼祟祟,据他的说法是为了避免受到像我这样的人的干扰,我却觉得不会那样简单。
杜良听了我这样说,干笑了几声,道:“复制人被勒曼医院制出来,是作为甚么用途,你不会不清楚吧。”
我苦笑——我当然清楚。复制人是“后备”,勒曼医院根本没有将复制人当成生命,在勒曼医院看来,复制人只是一些可以被利用来作为移植医疗之用的器官而已。
我曾经就这个问题,和亮声发生过争论,亮声举了一个我至今无法接受的例子来说明他们的观点。
亮声在开始的时候说:“输血,是现代医学中非常普遍使用的医疗方法。血液放在血库之中,等候随时使用,这情形就像复制人随时等候被使用一样。”
我记得当时说了一句粗话,大约是“放你的屁”之类,反驳道:“那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复制人是活生生的生命!”
亮声肯定是早就知道我的回答会是这样,他立刻回答:“血库中的血液,也是活的,也是生命——亿万血球,都是活生生的生命!”
我挥手:“强词夺理,至于极点!”
亮声道:“所谓‘理’,其实只是观念而已——从众生平等的观念来看,一个红血球的生命和一个人的生命平等。”
我当时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觉得这种说法,简直不可理喻。后来平心静气想了一想,感到至少亮声所说,由于观念不同,所以形成各人心中的“埋”不同。
在观念不同的人之间,“理”的标准自然也大不相同,没有其么可以争论的。
所以杜良这样问我,我用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杜良道:“可是我不会将复制人当成后备,我要将复制人作为知识转移的对象。刚才你看到过你的复制人的脑电波形,尽管你不知道详细内容,也应该可以接受我的结论:他最适合作为知识转移的对象,在对他进行知识转移工程时,不必要有上次那样将人头切下来的这种不愉快行为。”
我努力消化他说的话,可是由于实在难以完全明白,所以自然而然摇头。向白素看士,她的反应和我大同小异。
亮声提醒杜良:“你要将事情说清楚一些。”
杜良反而焦躁起来:“卫斯理是一个不知道甚么种类的急性子,谁知道说得快了一些,他会不明白!”
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正情形,所以对他这极混蛋话,并不计较,道:“只管慢慢说。”
杜良吸了一口气:“上次工程,由于接受知识转移的对象,是一个白痴,其实就算不是白痴,是这里的复制人,工程进行程序还是需要将输出知识者的头部切下来。”
我还是不明白:“为甚么?上次将姚教授的头切下来,难道不是为了姚教授已经快要死了吗?”
我一直以为,因为姚教授时日无多,怕他一死亡,脑部也就死亡,所以才要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将他的头部切下来。
而现在听杜良这样说,分明是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其中还大有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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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转变
照杜良的说法,将输出知识者的头切下来,是知识转移工程的必须步骤。
这就使事情变得非常怪异。
上次姚教授肯同意杜良这样做,是由于接受知识转移者是他的至亲,而且他自己的生命也快结束了。
如果没有这两个条件,谁肯在自己还好好活着的时候,允许人家将自己的头切下来?上哪里去找这样对科学研究有伟大的理想,肯为科学而牺牲的人?恐怕连杜良也不肯!
而就算只选择生命快要结束的大学问家,作为知识的输出者,人家也未必肯将人头当作器官捐赠,何况还要在人活着的情形下就将头切下来!
这种情形,使知识转移工程根本无法进行,有姚教授这个先例,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接下来,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这时候我也完全明白,为甚么我的复制人这样有价值,因为根据杜良的判断,使用我的复制人进行工程,可以不需要有这样不愉快的过程。
看来我真不应该反对,因为只有用我的复制人,才能使知识转移工程实现,不至于沦为空谈。
同时我也感到,即使我坚持反对的立场,也不会有用处。因为杜良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样的知识转移的对象,使他的研究可以继续下去,如何肯轻易放弃!
道时候我所不明白的是:杜良明知道要我同意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为甚么他还非要我同意不可?
他完全可以不需要我的同意而使用我的复制人来进行他的工程,我也完全不可能知道。
这其中一定另有关窍在,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而已。
杜良缓缓地道:“上次,将姚教授的头切下来之后,维持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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