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柱之谜》第59章


我们正式上路了。
在木卫I上有一个全息信息传播器。
在回路站漫长的旅途中熬了大约一个月以后,我来到传播室。我有点紧张,不得不先镇定一下自己才能转而面对那一排空椅子:那是接受信息的听众可能坐的位子。
“开始。”我说,中间那张椅子上的一盏红灯忽闪一下亮了。
“尼德兰德教授,”我说,“我是埃德蒙·多雅。在此以前我们一直是通过杂志交换意见,但现在我想以最直接的方式与你交谈。”
我靠在一张桌子上,有节奏地轻轻踢着一条桌腿:“路站高等教育学院正筹备一次冥王星探险,以再次考察冰柱并试图澄清目前有关其来源的疑云。”
我清了清嗓子。最后那句话他肯定不大爱听。“我知道,您并不相信关于它的来源存在什么疑云,但是……”
我再次停下,努力回想该说些什么。在前一个月里想到过的所有句子都挤在一起,都争着要先说出来。我站住,然后又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着那个代表我外曾祖父的红点。
“但是我认为读了我的文章后,您必须承认至少存在着骗局的可能性。肯定有这种可能性。然而目前的了解仍然有限,无法确定冰柱建造者究竟为何人,我坚信这一点。”
那么?
“所以……所有对冰柱真正感兴趣的研究人员以及,以及理论家都将得到参与此次探险的邀请。作为资深的主要理论家,您的加入将是众望所归。”
总有那么一点不对劲。我太生硬了,太做作了,这是个邀请,我希望表露出我的真实感觉,可这一切又太复杂了。我真是无法对着一张椅子说话,可我又不得不把它说完,否则我还得从头再来一次。
“我知道许多人把我的研究看成是对你的攻击。我向你保证,尼德兰德教授,那不是真的!我对您的研究充满敬佩,那是出色的工作,而如果有人故意将研究引向歧路……您又如何提防得了?我并不认为相信巨碑是场骗局就会有损于它的艺术价值。不管戴维达夫是真是假,巨碑总是存在,建筑者总归是人。埃玛的故事不管是谁写的总是存在……”
越说越乱套了,我真无法说下去,踱步也更急了。
“可能我错了,冰柱真是戴维达夫建的。果真如此,那我们这次探险就将证明这一点。我希望您同意加入。我……在此恭祝平安。结束传播。”
红灯忽闪一下熄了。
在第二天差不多相同时间就来了回音。我坐在有红点的那张椅子上。画面出现了,我眯缝着眼睛以适应光线。
他坐在一个豪华的大型政府办公室里,面前是一张火星行星勘察处的办公桌。他的样子和他在新闻发布会中的一模一样:黑色的头发光滑熨帖,只有一两个地方不听话地飞了起来,瘦削的脸庞,皮肤粗糙;昂贵的外套(最新火星流行款式)熨得平平整整且整理得一丝不苟。正是那种官方的、真理化身的形象。
“多雅先生。”他说,目光刚好落在我的右边。我挪动了一下。
“我们以前没有见过面,即使通过这种虚假形象媒介也是第一次,但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一层关系……我知道我是你的外曾祖父。你好。我希望哪一天我们能够互相见到本人,因为我看得出我们之间不仅有共同血缘,还有共同兴趣。”
他脸带笑容停了一刻,理了理桌上的一张纸,“请你放心,我理解你的争论只是关系到考古学,而不是针对我个人。”
他又移了一下那张纸,并开始用食指在上面敲起来。他的嘴角用力向下弯,好像他就要开始做一件难为情的事情。
“对于你邀请中所说的许多事情我都不能同意。你文章中没有任何证据足以说服我戴维达夫解释是错误的。因此我对由形形色色理论家组合起来的现场勘查没有信心。每个人都想证明自己的观点,因而它只可能是一场闹剧,不会有任何收获。由于上述理由我无法接受你的邀请,但我仍为此而感谢你。”
他停下来,好像在考虑所说过的话。他又低头看了一下那张纸,然后抬起头,这次他好像正对着我的眼睛看。
“你说埃玛的故事不管是谁写的总是存在,这就意味着故事的真假与否无关紧要,我却认为这至关重要。我相信你内心深处也同意这种说法,因此你没有理由歪曲这种形势,好像要把它的真实意义掩盖起来似的。如果你的理论被接受,你我都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
他又低下头,手指在桌上无规则地乱敲。“恕我不能祝你好运。结束传播。”
传播室暗下来。
我坐在那儿,想了很多事情。
我想到在上个世纪,尼德兰德无所畏惧地在火星上东冲西突,以他的研究将整个行星的历史完全推翻;又想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官僚,在新闻发布会上撒谎来掩盖自己的谎言,而且拒绝参加考古发掘。我想,他变了,他再也不是你小时候从他的书中读到的那个人了。我坐在黑暗中。
我们近了,非常近了。
“雪花”号上忙碌起来……就像漫长的冬天过后冰雪融化,人们开始在过道里走动,互相让路,踩着苔藓走,淡淡地打招呼……
我和琼斯避开探险队的那一伙人往下来到乘务组休息室。
他们正在喝酒、闻麻醉药。
我和琼斯一到他们便宣布开一个舞会,于是我们都兴高采烈地闹起来,把音乐开响,在刚刚因减速而回来的重力下蹦蹦跳跳。
休息室中有一个观察屏幕,上面显示的就是我们要去的那片空间……一个闪耀着星星的黑色正方形。
“那么它在哪里呢?”琼斯问一个乘务员。
她指出冥王星就在白羊星座前面。
它差不多是第二大的星球,旁边就是卡戎,不过几乎看不见。
琼斯对着它举起手中的饮料球杯,喊道:“你说对了!那儿有冰柱,我看见它就在顶上!”
后来,我们都跳得精疲力竭了(而且碰伤了几处,因为减速重力并不那么强),我和琼斯便到角落里一张桌旁蹲坐下来。我已有九分醉意,脑袋里各种想法纷纷扰扰。
“我已把这里的许多事情记下来了,琼斯。跟日志差不多。”
他点点头,又在鼻子底下捏碎了一个胶囊。
“有时候……有时候我似乎觉得我所写的是埃玛·韦尔日志的续集……而那个韦尔日记我敢肯定是卡罗琳·霍姆丝写的。”
“嗯哼。”琼斯说。
“我敢肯定,”我说,这一声“嗯哼”我理解为怀疑倒也不错,“如果你像我一样拜访过她,亲眼见过她,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当我告诉她我发现了那个冰柱模型时……”
“嗯哼。”不过这声嗯哼意思是听懂了。
我曾对琼斯详细讲述了我在霍姆丝那里的经历,所以现在他一边点头,一边用力吸着鼻子。
“而我的故事……我的故事讲的是冥王星之行,这恰恰是埃玛说过要发生的。而这趟旅行却是由霍姆丝付的费!告诉你吧,有时候似乎这边所发生的一切都在那老妇人的掌握之中….”有时候我真想弄清楚这些有多少是她预先计划好的,而在前面,在冥王星,她还有什么名堂在等着我们……”
“谁知道呢?”琼斯说,“有这么多我们无法控制的力量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再增加一个你又何必格外操心呢?况且这可能只是你的想象,对不对?不管在冥王星发生什么,我都期待着它。我恨不得马上就到。我们就要到了,你知道。”他夸张地指着屏幕说:“我看到那些冰塔啦!我看到了!”
于是我们到了。
我们到了,正绕着这第九颗行星旋转。
轨道建立之后罗斯特博士下达命令,于是我们都拥进登陆艇,从“雪花”号上的起落舱射出去,划了一道长长的弧线降落在布满火山口的极地平原上。
登陆艇最后轻轻地震动了一下才停住,像是从大雪花片上落下的小小晶体。
我感到自己沉重、有分量,许许多多年都没有这么重过。
我们着陆时掀起的尘土已经澄清,在那比聚光灯照耀下白得耀眼的地方更远处,我看到一道几乎是笔直的地平线。这是我所见到最直的地平线了。
“这是我曾立足于其上的最大的星球了,”我大声说道,不过大家都在抢保护服,没有人听见我说什么,“我站在一个行星上,这是我立足其上的第一个行星,而且它就是冥王早。”
有些事情想起来真令人感到奇怪、沮丧,当我努力摆脱这种感觉时所有的保护服都已有主了。
“嗨!”我喊道,“哪位给我一件……是我把你们弄到这里来的!”
但他们都不理我,或装作没有听见,或指望别人来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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