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的阴谋》第57章


“是的,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当然她的名字也不叫艾玛,她的新家给她取名叫菲丽帕,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家谱,她就是我了不起的外婆,一个大家都说是特别坚强的女人。”
“这个家谱中有男的吗?”
“有一个,她儿子,叫本杰明,她女儿就是我母亲,你知道,她可是得知自己跟达尔文家族有亲戚关系的第一人啊。”
“那这也是她把你取名为伊丽莎白的原因吧?”
“不,这完全是一种巧合,在他们从律师那儿得到通知之前我已经出生了,你还想了解一点悲伤的事情吗?看看这个。”她把文件夹递给了休。
“看看她是怎么签名的吧,”她说。
“莉齐。但是她一直管自己叫贝西——多久了?差不多40年了吧,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知道,我想她肯定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这种情况出现在她这样一个家庭也没什么奇怪的——一个有名气的父亲却是个伪君子,母亲又只一心护着他,一个伪善的姐姐也是每个人眼中的宝贝。”
“未来的姐夫还要引诱她,使她陷人困境。”
“的确是这样。”
休的眼光落到了那个包裹上,他拿起来,看了看引文,是达尔文的笔迹,写了这么久了,以致黑色的墨水都褪色剥落了。上面写着:不要责怪自然,她做了她应该做的;做好你自己的吧!他把它放在一只手上掂量着,像一杆秤一样上下移动。不太重。
“你觉得呢?”他问,“我们现在把它打开吗?”
第二十五章
这个月,我的兄长伊拉兹马斯的离世对我打击很大。我年轻时便敬仰他,行事以他为榜样。我多么希望有机会继续这么做下去呀!他到去世的那一刻一直都是个老好人。他没有结婚成家,没收养孩子,也没有在世上获得与他的能力和天赋匹配的声誉。不过在回忆和审视自己往日的时候,他有资格说自己活得很体面,很值得尊敬。天哪,我是做不到了。因为50年来我从没能抽出时间出游旅行,从没能一觉睡到天亮,也从没能连续一周身体无恙。事实上,我的大半生都是伴随着懦弱和欺骗这对孪生兄妹度过的。这么多年来,我夹在这对兄妹之间进退维谷,游溺在财富和名誉的海洋里。我赢得了这些财富和荣誉,甚至更多——全世界的智者名人都把我的话当真理,向我请教——可是我从没能得到心理的安宁。世人的赞誉,扣在我头上的名衔,这些我都配不上。我只是个无赖,是个流氓,甚至更可恶。我的人生一文不值!如果我是个天堂和地狱的信仰者的话.我知道,像撤旦一样,我的来生必将在更黑暗的世界度过。
我不想细数我的丑恶。所以尽可能简洁地记下来。在小猎犬号的船伴中有一个名叫罗伯特·麦考密克的,是船上的医师。他从旅行一开始便争着和我收集标本。有一大,我们突然想到了自然选择和物种进化理论,这可是意义非凡的大手笔。这个理论可以阐释色彩纷呈、种类繁多的整个自然世界,可以解释形形色色的物种何以存在,而无须诉诸对超自然力量的信仰。我意识到麦考密克先生掌握了这个理论的要旨。我也清楚,谁率先将这一理论公布于文明世界,谁就在科学界赢得了永久的名声。
我压抑着心中对麦考密克先生的一丝嫉妒。不过,我从没有意要加害于他。尽管有迹象表明他倒很想置我于险境。仅叙一个情节,在加拉帕戈斯岛他竟引诱我与鲨鱼一块游水。幸运的是,孤岛上的这些猛兽对人类很陌生,根本没养成吃人的本性。我逐渐意识到我若不谨慎保护自己,很有可能就会被他干掉。
命运不久便捉弄了我们两人。我们和菲茨洛伊船长一块出行去探查当时尚有喷发迹象的一座火山。一场艰苦登攀之后,我们停下来就餐,喝了两瓶酒,竟然睡着了。过了一会儿,我和麦考密克先生同时醒来了,菲茨洛伊船长还睡得正酣。我们两人决定继续前行。到达山顶之后,我提议进到火山的锥形口内探一探。我们将绳子一端系在上面一块巨石上,顺着绳子向下移,倒也没费多大力气。里面烫得令人窒息,净是浓烈的含有硫磺的气体。熔岩流动的声音让人胆颤。不过,想到我们是在探索无人探过的自然现象,都很兴奋。我们降到离火山嘴有大概10英尺的地方,那儿正好有块凸出的岩石架便于探测。我背对着麦考密克先生弯下身去凿岩块,还不到两分钟,我昕到麦考密克先生大叫起来。我转过身见到他正朝着凹口的中央移去。底下已经在喷浓烟,滚滚的岩浆沸腾起来,如同狂暴的橙色海洋。整个的洞口开始猛烈摇晃,我们意识到火山就要喷发了!就赶紧去抓绳子,却绝望地发现绳子受了强烈的热浪冲击,一拉就断了!
麦考密克大叫:我们必须想办法逃出这个地狱。一股烈焰带着浓烟在我们旁边喷上去,我们吓得相互抓住对方寻求安慰。这时,我看到30尺开外的一处上方有一块凸出的壁架,我们便背紧靠着岩壁,小心翼翼移向那里。日标近了一步,不过还没有逃脱虎口,离岩洞口还有大概8英尺。我大叫麦考密克先生托我一把——因为他要比我矮很多。他毫不犹豫地将两手握成茶杯状,让我借一下力,我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稳住身体后用尽全力向上一跃,另一只手抓住了一块凸出的石头,利用这块石头,对死亡的恐惧无疑也起了作用,我奋力一跃。我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一下跃上了地面。我大口喘着气,知道自己活着。
该轮到我救麦考密克先生了。我听到他在大叫,无疑在催促我抓紧时间,我跑去拿剩下的绳子,发现绳头太短了,根本派不上用场。我又跑回到洞口,俯在地上,紧挨洞口,两条腿摆开以平衡身子。他见到我回来了,脸上充满了希望。山口摇晃得更厉害了,可以看到下面岩浆泛起如同沸腾的锅炉。我从腰带上抽出短棍向下移,尽力放得最低,另一只手夹住岩壁支撑自己。他跳起来刚好能够到短棍,便牢牢抓住。不过因为他身子矮小,悬挂在空中,借不到力向上跃。我意识到自己只好再放低五六英尺,尽管这会将我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我向下看到麦考密克先生仰望着我,一副审视的表情。他的脸扭曲得变了形,满头是汗,两只手抓住短棍,为求活命牢牢拉住。我再次降低一两英尺,他开始尽力向上跃,用鞋底死命蹬住岩壁,可惜不是很见效。我隐约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在喊,我明白菲茨洛伊船长在走过来。不过他还没走近,帮不上忙,应该也还看不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尽管他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声音。我现在都不明白接下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股浓烟在火山腹部升起,我全力回拉短棍,麦考密克先生还挂在上面。现在想来,也许我应该再放低一点,也许还有一点余地,但也许已经不行了。当时我稍一犹豫,不知如何是好。向下降得越多,我自己便越危险,因为我都快维持不住平衡了。我再次盯住身下的人时,看到他的手因为出汗滑了一下。他正绝望地盯住我的眼睛。我听到他的声音传来,很细,不过很清晰。他的话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事实就是这样,这就是法则——达尔文先生,适者生存!”说着他松了手——或者是我向上提得太猛,他没能抓住。不管怎样,我看到他跌了下去,空中翻转两下,很快落人了滚滚岩浆之中,下落时他一直狂叫着。
我记不起自己是如何逃离那儿的,我想当然应该是菲茨洛伊船长帮助了我。我们两人飞速跑下山,见到在小船上等候的船员。他们将我们送到大船上,随即启航。
我一直认为那个下午决定了我的一生。发生的那件事,更确切地讲,有了那件事萦绕在我心头,随之而来的一切便不可避免了。我变成了密谋策划者,我的许多所作所为都让我深感羞耻。不仅仅是因为我傲了这些,尤其是做的时候还那么内行。为了支撑自己的骗局,大大小小,方方面面,我都注意到了。于是,我宣称旅行中麦考密克先生老早便离开了小猎犬号。我甚至勒死了他的鹦鹉,夹到了我的标本里。船离开加拉帕戈斯后,我有意将自己在不同岛屿收集到的各种雀类混在一起,以便我可以虚构自己在连续的各个不同阶段独自推理出了自然选择的理论。也许是因为那恐怖的悲剧遭了报应吧,我患了很多疾病。我叉虚构了自己遭猎蝽锥虫咬过的经历,用以掩饰病因。我花钱封住菲茨洛伊船长的嘴。这个可怜的人啊,到临终还怀疑我是否尽力抢救了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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