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先生与吴先生》第7章

“如果只有情侣才有买爆米花和可乐的特权，那么……”吴诚的目光渐渐变得温和，他揉了揉甄俊的头，“就假装我们是情侣吧。”
“……”你根本就不懂我在担心什么好吗？不过……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
“算了，”不待甄俊发话，吴诚突然道，“走吧，我突然不想看了，抱歉。”
甄俊无声的嘴长了长，然后失落的跟上。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浅浅的叹息。不知怎的，他突然明白了这叹息的意义。吴诚……对他，很失望。
果然……被发现了吗？然后……被嫌弃了吗？他有些难过地想。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就好了，他明明……是那么，不想，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委屈积在心口，如同潮汐。越积越高，渐渐将他淹没了，满腔的咸涩的海水慢慢灌入他的口鼻，他感到愈来愈窒息越来越深沉的难受。海水将鼻子淹没呼吸变得困难，眼睛被蛰得又酸又涩。为什么头也不回地离去？我明明已经后悔了。可是，那也是跟你看电影我才会胡思乱想，我才会害怕被人看见，让人……对你……如果是其他人，就算是男人，同事或者同学，我都不会……他混乱的想，却感到有什么堵塞住了喉咙，让他吐不出解释。
路灯明亮仍有大片昏暗的阴影，来来往往的行人陆陆续续地走过。为什么……自己的视野之中，其他背景都自动模糊，唯有那个人的身影，离去的身影，清晰得刺痛了他的心。
有些事情，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意去想。
“喂！”甄俊气喘吁吁地追上吴诚。“你看过这部电影吗？据说……影评很好。”
他笑着说，却因太灿烂而显得不自知的虚假，“你不要在意开始的话……我……就当我……胡说……”
“我没有在意。”吴诚冷眉微颦，“你未免想太多了。我只是突然想起……”
“抱歉。”甄俊头无力的垂了下去。
吴诚看他那样子，有些不忍心，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会儿去吃饭？”
“好啊，好啊，我要吃……”甄俊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嗯，吃什么？”
“随便，我不挑食。”甄俊又泄了气，难过的扁了扁嘴。
吴诚摸了摸他的头，“好啦！别垂头丧气的，看电影的时候你想一下我们吃什么好了。我不常在外面吃，也不知道哪些好吃的，一会儿你带路，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说完，吴诚悄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终究还是……让步了。只是……希望，不是下一个辜负他的容忍……的人。
“没问题，那要不……你告诉我你的口味。”
吴诚静静的看着他，半响才在他的催促的表情下缓缓的说，“都可以，”
“额……”甄俊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开始在脑海中拼命回想他们在一起吃过的不多的午餐，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回想了，却尴尬地只记起了一两样吴诚动过筷子的菜。
哎，明明在一起吃了也有几次了……却不记得对方喜欢吃的菜，甄俊有些丧气地低下了头。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吴诚眼角的余光至始至终地追随着甄俊的每一个微妙的表情，慢慢地……他的眼神弯出一抹温柔的水波。
回道电影院，电影已经开始了一两分钟了。甄俊作为一个狂热的电影爱好者，支着下巴，眼睛放光地看着大屏幕。然后……兴致勃勃地等待着故事开始，兴致索然地等待着故事的推进……无精打采地等待着故事的结束。
“靠！什么嘛！”甄俊撅起嘴巴，凑到吴诚的耳边抱怨，“气死了！！预告那么精彩！片名那么棒！结果……所有精华全披露在四分钟的预告中了。生气！生气！”
“既来之则安之。”黑暗中，吴诚的表情很平静，但若是仔细看的话，还是可以透过不甚明亮的光，窥见他眼中深藏不露的淡淡宠溺。
“你真平静，不会感到很愤怒吗？这根本就是商业欺诈嘛，网上还那么好的评分，好多明星大V都推荐，哼，也不知道那些好评都是怎么回事。”甄俊表情复杂地说道，悄悄端正了下凌乱的坐姿。
“吃点东西，堵住你的嘴巴。”吴诚看了他一眼，将吸管插入杯中，塞到甄俊手里，昏暗的电影院内甄俊只看见他光芒璀璨的眸光映射着电影的投影，而自己倒映在那双眼中。他不自然的转过头，耳垂微红，牙齿恨恨的咬扁了吸管，口中不甘心的嘟哝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电影，哼，越演越不好看。”
“咕叽，咕叽，咕叽，呼呼呼！”
“你看起来很渴，别喝太急，对嗓子不好，还要喝吗？我去给你买。”
“我不想喝可乐了，长肉。爆米花没有了。”甄俊眼巴巴地看着吴诚，“怎么办？”
“我去买。”
“别。”甄俊转过头看了看身后零星的顾客，压低声音，“那个……你把你的给我呗，反正你又不吃。”他的脸有点红，但幸好看不见。
“我吃过。”吴诚面无表情地说道，“会有很多口水。”
“……”这是……怕我嫌弃？
“会间接性接吻。”
“……”还是……嫌弃我的意思？
甄俊咳了一声，揉了揉肚子，偏过头看他，嗯，表情平静自然，让人搞不懂是不是在开玩笑，他想了想，不愿意放弃，主要是电影太无聊了，而电影院的爆米花有股让人要命的奶油甜香……
“没关系。”他别过脸，若无其事的说。
下一刻，吴诚已经把爆米花放到了他的怀里，然后……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小肚子，“好软。”这一刻，他听到了清晰的轻笑。
“……闷骚的家伙！”甄俊无言地抱住爆米花，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腹诽。
“唉，好烦，不想看了，我们走吧。”这一段正值电影的□□，声音无比的大，甄俊只好把嘴巴凑到那人的耳边嘀咕。
“耐心点，看完了再说，说不定后面会有惊喜。”
“切，绝对不会有，你信不信？”
过了半个多小时。
甄俊：“终于完了，你觉得怎么样？”
“惊喜，还真没有。”吴诚笑得无奈。
“哼，圈钱之作。”
“呵呵，傻俊俊。”吴诚伸出手将甄俊的一头乱发揉成了鸡窝，“别那么说，就算真的很难看，也不能证明导演没用心啊，就算导演没用心，也不能证明其他人没有用心啊。”
“你做的鸡汤肯定很好喝。”
“……”吴诚去捏他的鼻子，“以为我听不懂是不是？”他慢吞吞的说，“一会儿我就去买鸡。”
“好吧，我承认，我不该那样说，虽然总体很糟糕，但有个新人配角我觉得真的很出彩，后期也不错，特效有几分国际范儿。”吴诚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听着他轻声的说，“我之所以那么愤怒，其实是……很失望，不止这一部电影，还有其他的……粗制滥造，利用过去的名气圈钱……在中国太普遍了，我一直欺骗自己一部电影的失败不能证明中国电影的失败，况且我们电影还在成长的路上。可惜，失望像滚雪球，越积越大，我在看这部电影的时候，真的近乎绝望了。这部电影的导演我从小就喜欢，他也拍了很多部经典，但没想到现在变成了这样，也不知是江郎才尽，还是随波逐流……三十年前就是以才华著称的名导，现在……唉……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很担心……”
“担心什么？”吴诚看着罕见严肃的甄俊，眼中有光芒涌动。这个人，总是会给他惊喜。他刚刚还气愤于他的懦弱，现在……却又是另一番心绪。
“走吧。”甄俊笑了笑，眼中的沉重便开始慢慢消散。
“那个，我问你一件事啊。”
“嗯。”吴诚却还未曾回过神来，他并非热爱电影之人，平日里更未曾比较过中外差异，但现在心头却多了些沉甸甸的东西。他生养在这片土地，和甄俊一样，是多么渴望这片祥和、安全的国度能够繁荣富强啊，他一直为之感到自豪的祖国，他不知道，除了日常中使用国货，还能为之更多的做些什么。
“你是……第一次来看电影吗？”
“啊，不是的，”吴诚视线聚焦，将目光从虚空移向甄俊，两目相对，阴霾骤散，情不自禁的笑意蔓延开来，天空都变得明朗了起来，“但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陪着一个人看电影。”
“嗯？那你之前在电影院都不认真看？”
“人不同吧。”
“人……不同？那你之前……都陪谁来看过？”
“……”吴诚嘴角笑纹深沉又迷人，“你很想知道。”
甄俊思考了一下，认真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