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的头颅》第94章


上海,他去了北京。回到家以后,没人知道我所做过的一切,只知道我受不了那边的苦,偷跑了回来,后来,回城的政策下来了,我的回家也就顺利成章了。不久,我就认识了你。”
这个时候,他似乎听到了啜泣的声音,那是,妈妈在哭,极其轻声的啜泣,打断了爸爸的话。接着,他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然后这声音又有了些杂乱。
“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这些,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是偏你说,我有一个哥哥不学好,在外面做了许多坏事,我是吃不了苦从那边逃回来的,我要忘记我哥,忘记在小山村里的那段岁月,我要变成另一个人。只有这样,你才愿意嫁给一个逃犯的弟弟,其实,你却不知道,我也是这个逃犯的同伙。”
“可是,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是可以忘却的。”他终于听到妈妈的声音了。
“不,我忘不了我哥。这许多年来,不断传来他的消息,说他又在哪里犯了案,持枪杀了人,不断传来对他的通缉令,几十年来,他一直潜逃在外,我从来没有和他联系过,但我依然记着他,牢牢地记着他。”
“别说了。”妈妈再一次打断了爸爸的话。
又是一片可怕的沉寂。
门铃,一声声急促的门铃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
“半夜两点钟,会是谁呢?”妈妈疑惑的声音响起了。
没有人动,但门铃继续在响。
“是警察来抓我的吗?”爸爸说了。
然后响起了爸爸的脚步声。
“别,别开门,从窗户下去,从窗户里爬下去。”这是妈妈急切的声音。
“你要我干什么?”
“走,快点走,远走高飞吧。走得越远越好。”
门铃越来越急促。
“不,我不走,我留下来。”
这时候,他听到砰地一声,是门被踹开的声音。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冲了进来,有人在大叫着爸爸的名字,然后,他听到了手拷晃动的声音,许多人在房间里走动着,一些人影的光线投射到了他的眼皮上。 
“不!”
他忍不住了,他睁开了眼睛,从床上起来,向房间里冲去,可是,房间里却一个人都没有,灯关着,一片漆黑与寂静。爸爸和妈妈呢?那些冲进来的人呢?夜风从窗户吹来,让他的后背沁出了许多冷汗。久久的,他狂乱的心跳才平静了下来。 
他们都去哪儿了?他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向父母的房间走去,他轻轻地推开了门,看到灯开着,妈妈正熟睡着,爸爸却独自坐着抽烟,房间里都是一团团烟雾。
爸爸看到他,脸上很惊讶。
“儿子,那么晚了,快睡吧。”
“爸爸,你怎么不睡呢?”
“儿子,爸爸刚才做了一个恶梦,梦到你做了强盗,持枪抢劫了银行,你带着几百万赃款,逃回到了家里,然后警察追到了家里,把你带走了。儿子,你真的做了强盗了吗?”
儿子听完父亲的话,象是被什么钝器击中了后背,他低下头,忍不住哭了起来。
父亲站了起来,他的眼眶也湿润了,他把儿子搂在怀里,父子俩拥在一起,莫名其妙地哭泣着。
夏夜漫漫。 
………………………………………………………………………………………………………………………………………………………………………………………………………………………………………
一个少年之死 
………………………………………………………………………………………………………………………………………………………………………………………………………………………………………
序 
“人生五十年,轮转变化中,短促如梦幻。天地之万物,无有不死灭。”——摘自能剧幸若舞《敦盛》
一 
马蹄踏着人的身体往前冲刺着,就象是在淤泥中行军,死人的铠甲破碎了,黑色的血沾满了马蹄和它前胸的皮毛。熊谷直实的马蹬上挂着十几颗人头,这些人头有着各种各样的表情,喜怒哀乐一应俱全,有的皮肤白净宛如贵族,有的满脸血污面目全非。他一口气冲到了海滩上,几乎被人血染红的海水反射着的阳光突然呈现了一种惊人的美,直实觉得奇怪,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于是他有些目眩,他看见海面上有几艘战船在颠簸着,一之谷的火光象从高天原上丢下的火种一样星罗棋布地燃烧。
沙滩软软的,不时有海水涌上来,被马蹄溅起,咸涩的海水打在直实的脸上,凉凉地渗入了皮肤。终于在死尸堆中见到了一个活人,在百步开外,骑着一匹漂亮的白马,头戴有着金光闪闪的龙凤前立的筋兜,筋兜下是漆黑光亮的护面甲,身着的是赤色条纹的胴具足。身后插着一支平氏红旗,就象所有的衣着华丽得象京都贵族那样的平家大将。直实紧了紧马刺,舞剑追了上去。那人似乎不太会骑马,一个劲地用马鞭狠狠地抽打着,马却始终在原地打转。熊谷直实很快就追上了他,挥起沾满血迹的剑砍在了对方的马上,那匹漂亮的白马立刻跳了起来,把骑马的人重重地掀了下来。
那人倒卧在了沙滩上,失去了抵抗能力,金色的头盔和红色的铠甲还有全身绘制的美丽条纹的装饰一起一伏,就象海浪般放着光泽——一只受伤的虎,直实在心中冒出了这样的比喻。然后他跳下了自己的大黑马,把剑架在了对方的脖颈上准备砍下去,在此之前,他先揭去了那人的头盔。
他看到了一张少年的脸。
熊谷直实楞住了,怎么是个少年?为什么不是满脸络腮胡或是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至少应该是一个青年武士。
然后他仔细地看着少年的脸。那张光源氏般的脸苍白地象个涂抹脂粉的歌伎,细细的眉毛,大而明亮的眼睛,嘴上只有一圈淡淡的绒毛,两片匀称的嘴唇倒是象血一样鲜红,连同那小巧的下巴,越发地象个女人。
少年的眼睛虽然明亮,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嘴角忽然漾起了淡淡的微笑,让人不可思议。直实突然觉得那双眼睛是那样熟悉,熟悉地与自己的眼睛一样。
二 
那双眼睛注视着清晨的薄雾所笼罩着的信浓群山,上百只栖息在树林里的大鸟受到了惊吓发出鸣叫和拍打翅膀的各种声音,向那更为高竣的山峰翱翔而去。在那双眼睛里,父亲右臂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来不及包扎,鲜血刚刚凝固,只能用左手握着剑。直实的头盔不知在哪儿丢了,于是父亲把自己的黑色筋兜戴在了儿子头上。
那是直实的第一次骑马,十五岁的他浑身颤抖着,腰上的双刀还没用过,两条大褪外罩着的鱼鳞甲片上却已溅满了血,那是别人的血。他紧紧地抓着缰绳,跟在父亲的身边,带着父亲体温的筋兜让他的头皮温暖了一些。
父亲清点了一下自己的部下,只剩下十来个人了,他看着四周幽暗的丛林和自己疲劳不堪的马,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他对儿子说,跟我一起去死吧。
直实睁大了眼睛无法回答,突然他听到了从树林外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仿佛是一支大军。直实把头埋进马鬃里,过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把眼泪抹掉了。
父亲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脸,然后紧紧了马刺,第一个冲出了树林。他此刻感觉父亲骑在马上的背影突然就象个毗沙门天王一样,身后的十几名武士也纵马冲了出去,他们发出奇怪的吼叫,象一群野兽。最后直实的马在打了好几个圈子以后终于也冲了出去。
冲出树林的一瞬,阳光立刻驱散了雾霭深深地刺入了他的瞳孔,他感到就象锐利的箭刺入自己的头颅一样痛苦。然后他听到四周全是一片刀剑撞击的声音,刺耳,尖锐,四下张望,还看到了不时有火星从带血的剑锋上迸出。最前头父亲的背影依然挺拔,他左手举着剑劈杀着,好几个对方的武士被他砍落了马,谁都不敢靠近他,最终,他所有的部下都死光了,只剩下父子两个被上百人被围在了中央。
父亲的马死了,直实也被从马上掀了下来,他们徒步走到一棵大树下。父亲看了看儿子,脸上露出了一种幸福的笑容,这笑容让直实一辈子都难以理解。然后父亲对他说,我先死,然后你跟着我死,记住,必须自己动手。
父亲脱下了甲衣,露出了鲜亮的胸膛,接着他从容不迫地把佩在腰间的短剑刺入了自己的腹部。他一边切一边看着儿子,说着,儿子,看清楚了吗?就是这个样子,别害怕,一点都不疼。
他又把剑向下猛切,开了一个几寸长的口子,然后又把刃口猛地向左一转,又是一个长长的口子,鲜血这才象一群活蹦乱跳的鱼一样游出了他的皮肤,染红了他的身体和甲胄。可他继续保持着那种幸福的笑容,看着儿子,轻轻地说,儿子,看清楚,你也要象我一样,就是这个样子。
接着,直实看到父亲的肠子流了出来,他没有想到人的肠子居然是如此鲜艳夺目,象一群被涂上彩?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