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血》第46章


远方不知是谁在放烟花,一道火光长龙般蹿上半空,忽然一声爆裂,如星光四射,黑夜中绽开了一朵绚 丽的花,点点火星灿烂地落下,不知落向了何方。
我心头一动,猛然想到一件事,忽然有了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不好!”我说,或许是过于激动,烟头猛然烫到了我的手指,我一甩手,将烟头扔了出去,只见一点 红光一闪便不见了。
“什么?”江阔天蓦然挺直身子,疑惑地望着我。
我拉着他蹲下身,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截树枝,借着院子里的路灯,在花坛的泥土上画了起来,“这里是 北街,”我画了一个圈,他点点头,“这里是郭德昌死的地方,这里是梁纳言住的地方,这里是那7名死者 买注射器和玩具的地方,这里是三石村,这里是梁纳言的那几名患者住的地方,这里是先前一家5口住的地 方。”
“你想说什么?”他疑惑地问,“这些地方并不集中,尤其是三石村,更 在百里之外。”
“对。”我说,“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一个源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焦躁起来。
“你看,”我指着图上的那些地点,“三石村和梁纳言的患者都住得十分分散,但是梁纳言是他们的源 头;而郭德昌和那一家5口出事的地方离北街不远,那7名死者买那些东西的地方更是在北街,这说明,北街 是另一个源头。”
“哦?”
“北街为什么会成为源头?梁纳言又为什么会成为源头?将梁纳言和北街联系起来的,是那间实验室, 在那间实验室里,有三样我们不清楚的东西。”
“哪三样?”
“你说呢?”
他略一沉思便明白过来:“是那个红衣女孩、红色液体和动物尸体。”
“对。”我说,“但是实际上只有两样。”
“哦?”他皱起眉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那些动物尸体,实际上只是现象,也许会提供一些线索,虽然我们目前不明白,但是那跟我们所见到 的人的尸体,是一样的,”我放慢语速道,“实际上,真正关键的问题,应当是出在那红衣女孩和那红色液 体上。”
“对。”他不耐烦道,“这个我们早就讨论过了,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说明这个?”
“不是。”我指着图,叫他看图,“现在我们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种红色液体就是死亡的原因,对不 对?”
点点头。
我感到自己说得太慢,而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便加快了速度:“三石村的人、梁纳言的患者以及 梁纳言自己,都是因为红色液体而死——我们可以确定,这种红色液体来自梁纳言,至于他是怎么得到的, 暂且不去理论。”
从江阔天的表情来看,他越听越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只是迷惑地望着我。
“那些人的红色液体来源已经知道了,”我继续说,“但是,他们,”我在图上指点着其他的地方,“ 郭德昌、那一家5口和今天死的这7户人家,他们的红色液体,从何而来?”
“啊?”江阔天低呼一声,“我的确没有考虑这个。”他才一说完,又发出一声惊呼,这声惊呼的意味 与方才不同,似乎带着些兴奋,又有些焦虑。
“你知道了?”我问。
他点点头,飞快地道:“如果那个实验室是一切事情的源头,而那种红色液体产生于实验室的话,”他 望着我,突然压低声音,“与那个实验室有关的人,目前除了梁纳言,就只有那个红衣小女孩。”
我点点头。
这就是问题关键。
既然梁纳言可以将红色液体散播到百里之外的三石村,那么红衣小女孩当然也可以同样将那红色液体散 播出去;既然红色液体是死亡的原因,那么,散播这种液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等同于散播死亡。我们不 知道梁纳言和那女孩散播红色液体的初衷是什么,但是结果必然是死亡。
而现在最让我们担心的是,那小女孩只有8岁,一个8岁的孩子,随身携带着那样危险的东西,不知飘荡 在这个城市的什么地方,会产生什么后果?
我本来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只是刚才的烟花散落,让我蓦然想起这一切,我仿佛看见那个红衣服的美 貌小姑娘,随身带着一些小玻璃瓶,里面装的是那种芳香无比的红色液体,她将这种液体四处分发,人们一 个接一个地死去……这情形虽然只是想象,也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目前我们发现的死者已经不少,但是真正喝下那种红色液体的人,也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如果说梁 纳言散播那种红色液体有规律可循,那么那个红衣小女孩,她的行动完全出于小孩子的随机行动,让人无法 控制,无法预料,也就无法阻止。
“必须赶快找到她!”江阔天说。这是他第二次决心要找到这个小女孩,他打电话联系先前被派出去寻 找那小女孩的警员,得到的回答是令人失望的,警察们找遍了北街,也没有看见那女孩的身影,她似乎也没 有再回到实验室。
“继续找!”江阔天对着电话严厉地道,“一定要找到那孩子!”
“注意狗,”我在旁边补充到,“那孩子身边有很多狗!”
他挂了电话,看着我,叹了口长气。
“别叹气,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说。
“我知道,”他笑了笑,看着天空中一朵又一朵烟花。
在这所有的事情中,死亡是结局,也是案件的起点,如果没有死亡,就构不成案件了。然而在目前的情 况下,我们几乎可以肯定,还有其他人喝过那种红色液体,但是却无法找出那些潜在的死者。
我们都知道,要找出那些人,只有一种办法。
“要找到他们很难,但是他们找我们,就很容易。”江阔天轻轻地说。
“是啊。”他说的也正是我所想的。
如果那些喝过那种液体的人知道他们会有生命危险,也许就会主动来与我们联系。但是要让他们知道有 这种危险,首先要让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就意味着,必须向这一特定群体公开这一系列案件——由于 不知道这一特定的群体在哪里,这种公开面向的对象,必然是全体市民——在这之前,由于案件恶劣,为了 避免不必要的影响,媒体被上层弹压,只是轻描淡写地报道说是凶杀,在这个城市,凶杀早已不会引起人们 的注意——然而如果是要引起特定群体的注意,势必要说出真相。
这样的真相,政府会同意公开吗?
即使政府愿意公开,南城的市民,是否具备承受能力?是否会引起一次全城的恐慌?
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任何事情,牵涉到人心,就变得复杂了。
“还有一个问题。”江阔天吐出最后一口烟,缓缓道,“如果那种红色液体真的是那个小女孩散播出去 的,为什么死者家里没有发现那种小玻璃瓶呢?”
是啊,为什么呢?
“我也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的衣服,全都破成那个样子?”我说。
我们同时叹了口气——线索越来越多,我们反而越不明白,疑团如同空气中的芬芳,无处不在,无孔不 入,却又无法捕捉。
已经是夜里九点多钟,他到里面看了看,检查仍未结束,专家们继续昏迷,在这里我什么也做不了,便 告辞离开。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回头望时,法医检验所灯火通明,这些人看来是要夜战了,不由叹息一声。
这个夜晚注定无法平静。
我刚刚回到家,正要换身衣服洗澡,手机铃声适时响了起来。
是江阔天。
一看是他的号码,我知道,这个夜晚又泡汤了,那些尸体和案件,一下子全盘涌进我的脑海,满脑子都 挤满了关于这几起案件的思考与回忆,那种香气又开始在我意念中飘荡。我叹了口气:“喂?”
“又死了人。”江阔天不啰唆,直奔主题。
“在哪里?”我觉得死人的速度和数量都有点超越常规,越来越不对劲了。他说了一个地址,叫我赶紧 过去。
“事情不对劲。”他说,口气十分沉重。
“怎么了?”
“你来了就知道了,看起来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我放下电话,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打了个车到那里,这才知道江阔天所说的严重是什么意思。
他所说的地方是一处建筑工地,位于城市最繁华的中心地带,大约两三千平方米的土地全被翻得露出了 泥土,几辆施工用的车停在工地上,雪白的大功率灯泡照得工地亮如白昼。当我赶到时,那里已经围了一两 百人,负着手围成一大堆在议论着什么。我分开人群挤进中心,才发现他们围住的,是一溜小小的平房,位 于建筑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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