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传奇》第63章


何落地的响声。下一步,飞下悬崖的,就是吴拜了。
吴拜的一只脚跪在地上,另一只脚积蓄着力气,想站起来。腊美宽大的衣袖一挥——
吴侗见势不好,双手合什,然后双掌朝前一伸,积蓄了全身的力量,冲过去,伸出双手,奋力朝腊美推去。然而,他那一推,并不是推在腊美的身上,而是推在田之水的身上。他想不到,这个教书先生,竟然一个箭步冲过来,拦在了他和腊美之间。
田之水“啊呀”地叫了一声,身子被推到悬崖边……
腊美手一弯,把田之水拉住了。
田之水的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叫道:“腊美……”
两个人面对面对视着。腊美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朝思暮想,又爱又恨的男人,她的脸上一半晴一半阴,一半喜一半悲。这个人,给了她多少希望,可也给了她多少失望!这个人,给她带来了多少阳光,又给她带来了多少灾难呵!这个人,曾经把她的心带到了天堂,却把她的身体带到了地狱!她苍白的嘴唇紧闭着,这时张开了,似要叫喊,却发不出声音。
田之水忧郁地看着她,一脸的羞愧。他想起那个粗辫子细眼睛的姑娘,象画眉一样在这灵山秀水间飞来飞去,吱吱喳喳的,那美丽的歌声飘荡在灵鸦寨的上空:
哥要分花妹无法
妹的花树才发芽
哥不嫌弃花红了
三朵五朵随哥拿
这画眉一样的女子,是应该生活在不老的歌里,是应该生活在爱情里,是应该生活在这画一样的风景里,可是,他就象一个无知莽撞的人,硬生生把这一切的平静搅乱了,以至……他的两只手动了动,想抱住这个他生生死死都不会忘记的女人,却无力地放下了。近十天来他不吃不喝,身体里的精气早耗尽,只剩下几分魂魄在支撑着他,虚弱的他遭了吴侗那致命的一击,早已气息奄奄,不过他这时并不痛苦,相反,他看着腊美笑了,嘴角的血象蚯蚓一样流下来,他凄凉地说:“腊美,没想到我们会再一次相见,你还是那么美。”
“田老师!”吴侗失声喊道。
突然,腊美转向吴侗,右手手指如钩,疾伸而出,一股旋风直指吴侗。尽管她不会放过这个曾经背叛她的男人,但在她面前,只要有人伤害他,她是不会答应的,他是她刻在心口的那道疤,虽然难看,一旦受到触动,她的心也是痛的。那股旋风带着巨大的悲愤,也带着巨大的力量,想把吴侗整个人都撕成碎片。
旋风吹醒了吴侗,他晓得这女鬼邪气太重,不宜正面交锋,赶忙转身躲开。
一白一黑两个人影在坪地里你进我退,你左我右,上下翻飞,这样十来个回合,看不出胜败,当吴侗抓住一棵苦楝树的枝条,想翻身跃到树上,躲过女鬼的追杀时,却被一根短短的枯枝碰到了眼睛,他顿时感到一阵刺痛,眼前一黑,掉了下来。
“吴侗——”香草扶着吴拜坐在一棵树下,眼见吴侗命悬一线,便尖叫一声,丢下吴拜似要扑过去,被吴拜的手一扯,倒在了地上。吴拜眼见着这一幕,早大惊失色,只因为自己受了伤,动弹不得,但他不能让香草也去送死,于是阻止了她。他坐在地上,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眼睛看不见,感觉更灵敏,吴侗刚掉下地,就感觉到那股旋风直扑胸口,他往后一缩, “哗”地一下,衣服被撕开了一大块,整个胸膛露在外面。“完了——”他绝望地想,没想到田之水为了这个女人,会白白地赔进一条命,而他为了田之水,也白白地陪进一条性命。绝望之余,他猛然想起,这个为了田之水跟他拚命的女鬼,莫非就是二十年前那个命运不堪的腊美?

腊美,田之水,吴侗,距离悬崖都只有几步之遥。
奇怪的是,腊美的手堪堪要抓到吴侗时,就突然停住了,僵在半空。
她呆呆地看着吴侗的胸,左边乳头上面那块胎记,象一只小小的蜘蛛脑壳,不,应该是大大的,二十年了,孩子都长这么大了,那胎记也长大了,刚出生的时候,只有小小的蜘蛛脑壳那么大,而现在,有铜钱那么大了,他再看吴侗的脸,眉清目秀,有她的影子,也有田之水的影子。她的眼睛,慢慢地,流出了晶莹的泪水。她的手,轻轻地伸出来,轻轻地抚摸着吴侗那宽厚的胸膛,在他那枚胎记上,来回地摩娑着。嘴里,轻轻地哼起了那首歌谣:
教你歌,
教你后园砌狗窠,
狗娘生个花狗崽,
拿给我崽做老婆。
吴侗以为呼呼的风声过后,是骨头扭断或皮肉撕扯的响声,没想感觉到的,却是一双温柔的手的抚摸,听到的却是歌声,他试着睁开眼,原来眼睛没伤着,只是印堂中间被戳破了一个小洞,血正从那儿流下来。
他呆呆地看着她,苍白的脸,晶莹的泪,慈祥的笑容,这个几次出现在他和他爹面前的历鬼,此时竟清澈得象山间的小溪,散发着纯净的光芒。
这时,姚七姐来了,她看到了吴侗胸前的胎记,对吴侗说:“侗崽,你晓得她在做甚么不?”
吴侗见是姚七姐,叫道:“娘,她是在做甚么……”
香草惊讶地问:“你叫什么?你叫我娘是娘?”
姚七姐对吴侗爱怜地说:“侗崽,我告诉你吧,她是在抱着她的孩子,逗着他的孩子,抚摸着她孩子身上的胎记哩……”
吴侗的心里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喃喃自语:“娘……娘?”
姚七姐说:“是的,她才是你的娘。”
吴侗摇头说:“不,不!我的娘不是鬼,我的娘绝对不是恶魔!!”
香草把吴拜扶过来。
吴侗把脸转向吴拜,问:“爹爹,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是不是真的?”
吴拜低垂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吴侗又问姚七姐:“娘,是你不要我了,才编这个假话来骗我,是不是?是不是?!”
姚七姐摇头,说:“我怎么会骗你呢?腊美才是你的亲娘,田老师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吴侗的脑袋“轰”地一声响,转过身去,看着田之水:“田老师……他?”
田之水迷糊中听了这句话,慢慢爬起来,向他们走来,他问姚七姐:“七姐,你说的是真的?”
香草拿着一个小小的黑布包的东西塞到田之水的手上:“田老师,这是吴拜老司自制的救命丸,快吞下!”
姚七姐说:“田老师,我们湘西的山岭不晓得高低,你们读书人的心里不晓得深浅,你辜负了腊美妹子。”
田之水说:“七姐,我……”
吴侗用双手捂住脑壳,然后摇头:“不,他不是我的爹!我的爹不会丢下我和娘不管的!”
姚七姐转向吴侗说:“那时候,我跟你娘是姐妹,我们苞谷掰得几大箩,山歌唱得几大箩,田老师就是来收集山歌跟你娘认识的。你娘是个敢爱敢恨的妹子,喜欢上了田老师,还打算跟他离开灵鸦寨,可谁知,舒要根那个魔鬼因为嫉恨田老师夺走了他的未婚妻,竟然想出一个歹毒的办法,用最残忍最难堪的族规处罚你娘。一个花一样的妹子,被灵鸦寨一二十个成年男人……侗崽,你娘苦呵,你娘生下你后,就投潭自尽了。”
吴侗的眼里早雾朦朦的一片,他想过若干种跟娘见面的场合,在弯弯曲曲的山道边,在树影婆娑的丛林中,在蜂飞蝶舞的草地上,娘的笑容象春天的花一样美,象天上的月亮一样柔和,象林中的泉水一样甘甜,就是没想到,他朝思暮想的亲人,竟然以这种方式来到自己身边。
吴侗看着田之水,那身材那五官那肤色,跟自己那么象!随即他的目光暗淡下来,他眼里的爹,是吴拜那样的男人:叱咤风云、不屈不挠、敢作敢当。他竭力想在田之水身上找到“爹”的影子,可是找不到,他盯着田之水说:“我们湘西的汉子象这大山一样顶天立地,拿得起放得下,你不是我爹。你若是我爹,就不会害死我娘,害得我们阴阳相隔。娘在夜里把我丢在茅草蓬里,赶尸匠路过,把我捡起来,养大了我。你晓得不?自从我会讲话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找娘。看着人家的屋里,有娘把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有娘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有娘坐在床前唱着歌哄崽睡觉,甚至有娘骂有娘扯耳朵有娘打屁股,我都是羡慕的。我把糕点店的老板娘当娘,我把床上的枕头当娘,我把野外的风当娘,我把梦里的鬼当娘,我还把……把我赶的女尸当娘。”
田之水默默地把那一小包救命丸递给香草,然后面向吴侗说:“侗……吴侗,我的确不配做你爹。二十年前,我跟你现在一样的年纪,到灵鸦寨来收集山歌,你娘不但人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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