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葬》第2章


小青年不知死活地说了话,第二天人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这里的人就更相信这说法了。有些事啊,还是令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好些。”王劳模唠唠叨叨地说着。不知为何,余光竟觉得浑身上下莫名其妙地透体冰凉,像是落入了寒窖一般。
“瞎说什么呀,什么神神鬼鬼的事,真是荒唐,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沈天端着牙缸站在余光身后,满脸的不屑。
王劳模脸色陡然一变,满面的不高兴。他站起身来,对余光说:“余教授,我去帮你们准备早饭。”话毕,他就钻进了低矮阴暗的厨房。
余光瞪了一眼沈天,教训道:“我真不该带你来这里,没见着我在了解情况吗?别忘记了我们是来考察夜葬的,不是来破除迷信的。和山里人谈话,要学着投其所好,别人说什么你只能附和,这样才能了解更多的情况。你一句话就把话题给弄僵了,让人家不愉快。你呀,真是个榆木疙瘩。”
翁蓓蓓和吴勇都起来了,余光没好气地对学生们说:“现在去吃早饭,吃过了饭,蓓蓓和我去和王村长谈话,你们两个到村里转一转,别碍我们的事。”
山村里的早餐习惯和城市里大不相同。在城里,早上我们常常是吃点稀饭馒头豆浆油条什么的。可在这偏僻的恶诅村,可能是因为白天要做农活,连早上也弄得和正餐一样,四菜一汤,饭是蒸出来的榛子饭。菜虽然不是很精致,但是农家老腊肉,鸡蛋炒番茄,猪头肉炒辣椒,呛炒白菜,酸菜蘑菇汤已经是这个山村里能够拿出招待客人的最高礼节。不过,考察队一行四人还真没什么习惯早上就吃这么多。看着一桌子上的剩饭剩菜,王劳模的脸色显然很难看,余光连忙撒了一根龙凤烟给他。
当王劳模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后,余光让沈天和吴勇出了门,叫他们自己在村里看看,只留下了他和翁蓓蓓在屋里陪着王劳模。
“给我们说说夜葬的风俗吧,都有些什么样的细节?”余光问道。
王劳模在搪瓷缸里撒了一大把苦丁茶,然后倒进了滚水,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细节,具体的我也谈不上。主要就是遵守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最关键就是不要在送葬的时候出声。惹来了野鬼,谁也救不了。”
余光追问:“那老辈子都有什么样的规矩?”
“规矩也不多,主要就是不能说话,就连死者家属也不能说话,更不能哭了。夜葬也和一般的丧葬过程差不多的,也是分成停尸、出殡和下葬三个部分,不同的地方就是夜葬的对象是凶死的人,时间改成了晚上,不能出声音,安葬的地方改成了荒野。”
余光示意翁蓓蓓记录下王村长说的话。他又问道:“就只有这些不同吗?您能把夜葬的过程说得具体一点吗?我们搞科研的人对细节上的东西特别关心。”
王劳模呷了一口茶叶开水,说道:“夜葬呢,是在晚上七点之后,午夜十二点以前。时间千万不能延误了,照老辈子的话来说呢,过了这个时辰,鬼门开了,孤魂野鬼四处乱窜,就算不出声也会被鬼抓走。当然,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这也只是约定俗成的事而已。”
对于王村长的认识,余光很是赞赏地递了一根烟过去。
“参加夜葬的人,主要又三个方面组成。”王劳模点上了烟,眼睛半眯着,和、语气缓慢地说道:“首先是村里的乡亲,会有八个壮年的劳力抬着棺材走向荒野的孤坟坟场。然后是死者的亲属,他们走在后面,拿着死者的黑白遗照,但是一路上他们不能哭,如果忍不住,就不能让他们跟着去。另外还有带路的先生……”
“带路的先生?”余光有些不解。
“就是挑选安葬地点的地理先生,在你们城里,可能叫他们为阴阳先生。吃这碗饭的人,据说有阴阳眼,最适合死者埋葬的地方要由他说了算。凶死的人,鬼魂凶得厉害,如果随意埋葬,活着的人没什么关系,埋在他身边的其他尸骨可就会遭殃的,说不定会永世不得超生。”王劳模慢条斯理地说着,这时,烟也烧到了尽头,他把烟尾扔在了地上,然后一脚踩在上面,狠狠地蹂灭了。
余光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问道:“对了,村长,你们这里已经实行火葬了吧?”
村长警惕地看了一眼余光,答道:“是的,是实行火葬了,那个死了的吕桂花也是火葬的。今天晚上,她的弟弟就会从城里取回她的骨灰。我们埋在地下的是她的骨灰,不是死尸。我们这里不土葬的,违反法律的事,我们不会做的。”
余光哑然失笑,把骨灰埋在地下,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土葬,可也和土葬没什么区别了。不过,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只是考察丧葬习俗,违反政策的事,他就睁只眼闭只眼一笔带过就是。
余光又问:“那地理先生又是谁呢?”
王村长盯着余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是我!我就是地理先生!”
“啪”的一声,翁蓓蓓手里握着的笔竟莫名其妙地断了,半截断笔掉在了地上,圆珠笔的墨油撒在了三合土的地表,变成芜秽不堪的颜色。
余光和翁蓓蓓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天和吴勇从王村长的土屋里走出来,心情肯定多少有点郁闷,最起码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听到村长对于夜葬民俗的介绍。不过,屋外因为一场夜雨,空气里弥漫着潮湿清新的味道,倒也让他们的心情好了一些。
恶诅村和一般的山村有些不同,房屋不是依照山势随处建造的,而是集中在了一处平地上,在一条两百米左右的青石板长街边依次排列的。
现在还是上午,街上没有一条人影,大概村民都去地里忙碌了吧。只有几条野狗在垃圾堆里寻觅着食物,间或从两边的民宅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太阳已经挂在了天空中,热气渐渐从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升腾起来,地上的积水也慢慢消失。
吴勇递了一根烟给沈天,但沈天拒绝了。
沈天走在长街上,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总觉得背上毛烘烘的,好象有人一直在暗处偷偷窥视着他。可当他转过身来,却只有空旷的街道,没有一个人。
“有点邪吧?”吴勇咂着嘴对沈天说道。
“什么邪不邪的?朗朗乾坤……”沈天依旧嘴硬。
吴勇点燃了烟,说道:“真不知道余教授怎么想的,研究什么不好,非要来研究什么夜葬。今天晚上可有得受了,还得熬夜去看人家下葬尸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农历的七月半啊!”吴勇狠狠吸了一口过滤嘴:“传说中最邪的日子,鬼门大开的时辰。今天太阳一落山,鬼门里的孤魂野鬼就会全体出动,群魔乱舞,搜寻替身。你可要小心啊,没看过聊斋吗?像你这样体健貌端的年轻男子,正是它们猎取的对象哦……”
“嘁……吓我呀?别忘了我可是纯阳处男之身,正是恶鬼的大忌。”沈天咧嘴一笑,他知道自己的师兄最喜欢开玩笑,“嘿嘿,鬼要是来缠我,如果是男鬼,我就一脚给它踢个下半生无法自理。如果是女鬼,咱就抓来开心开心。”
吴勇皱起了眉头,故做严肃道:“师弟,有些事啊,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还是小心一点为上计……”
吴勇的话还没说完,在他们俩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嘈杂的脚步声。
回过头去,一个青年的小伙子和一个小男孩正从村口走进来,顺着长街向他们走来。沈天和吴勇连忙闪到路边,为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这一大一小都身着白衣,头上缠着素色的头巾。小伙子手里捧着一个陶土小罐,小孩则手捧一张镜框,镜框里镶着一张黑白素色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两眼秋水,却又恍然无神。
两人视线低垂,只看着地上的青石板,根本没有注意到街边站着的两个陌生人。
“这是什么人啊?”沈天疑惑地问道。
吴勇答道:“一定是骨灰盒,我查过资料,虽然这里的夜葬,名义上是土葬,但实际因为国家的丧葬政策,尸体都是在火葬后再埋入地底的。刚才那两个人一定是才从城里取回了骨灰。那个小孩应该是死者的儿子,死者的老公听说是在外面裹了野女人,那个小伙子肯定不是死者的老公。如果我没猜错,他一定是死者吕桂花的弟弟吧。”
沈天赞道:“师兄,你可真厉害,这都推理得出来?”
“呵呵。”吴勇一笑:“别忘记了,我可是学校推理侦探小说协会的理事哦。遇到事情先动脑筋想一想,一定会有更多收获的。”
“没说错!那就是吕嫂子的弟弟,他叫吕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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