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春秋》第126章


李燕豪道:“您说得是,对了,我进府好几天,到现在还没见过王爷,咱们王爷是胖是瘦,是——”
哈总管笑容一敛,道:“王爷现在正病着,这病还是上回到什刹海玩乐,回来得下的,请几位御医看过,都说咱们王爷太胖了,玩乐过了度,身子太虚了———”
这位端亲王本是个好色之徒,纵欲过度,亏了身子,那是必然的,也活该。
李燕豪道:“这么说,咱们王爷现在正在府里养病?”
哈总管道:“可不是就在那间水榭里,要不我怎么叫你别进那间水榭,这些日子少爷一直守在水榭里也就因为这,所以一直没见你……”
顿了顿道:“今儿个少爷突然要到书房里来看书,想必是王爷的病有了起色。”
李燕豪把一双目光投向那座落后院深处的水榭里,没再问什么。
哈总管道:“既然书房已经收拾干净了,就用不着再收拾了,把门带上,你歇着去吧。”说完了这话他迳自走开了。
李燕豪掩上了书房门,缓步往前走去。
巧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史翠屏帮自己往内城里混,恰好就碰上了这家端王府的贝勒爷书房里要人,而且一见自己就中了意。
今天那位贝勒爷命自己来收拾书房,恰好也就一眼又看见了这么一张印有端王府戳记的素笺。
再想想,那位贝勒爷命自己往金府送信,可巧那金府上是自己要找的那家金府,等于是没费多大力就为谭老爷子报仇,虽然寻问天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可是想想不也是一件求都求不到的巧事儿么。
一连串碰到巧事儿,难道说这是老天爷帮忙?
如今,自己的血海大仇近在咫尺,就在眼前,自己是先去诛仇,还是先找到自己的母亲。
听那位残废老人,自己李家的忠义老仆说,母亲当年被逼做了那个亲王的侧福晋……
想到了侧福晋,他忽然想起了那天碰见的那位,会不会那位福晋就是自己的母亲。
就在这时候,一声娇喝把他惊醒了:“站住。”
定神一看,敢情自己已越过了哈总管告诉他的“禁区”,都快到水榭了。
面前不远处,站着个旗装大姑娘,正是那天晚上提灯的两个旗装姑娘中的一个,她正瞪着自己。
他忙停了步,只听那旗装大姑娘又道:“好不懂规矩,谁让你到这儿来的,难道哈总管没关照过你么?”
李燕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明。
旗装大姑娘见他没说话,当即又道:“说话呀,你聋了还是哑了?”
当真是咄咄逼人。
李燕豪双眉一扬,刚要说话。
水榭里走出那位中年美妇人,冲着那旗装大姑娘轻叱说道:“你在鬼嚷嚷什么!”
旗装大姑娘一指李燕豪,道:“您看他多没规矩,竟敢往这边乱闯……”
那中年美妇人也看了李燕豪,道:“刚来的不知道,你告诉他不就行了么,干吗这么嚷嚷呀。”
旗装大姑娘没讨着好,反而落了一顿不是,蹩着一肚子气应了一声,转过脸来冲李燕豪道:“还不快走。”
李燕豪像没听见一样,冲中年美妇人遥遥一欠身,道:“下人有事要回禀福晋。”
中年美妇人“哦”地一声道:“你有事?”
李燕豪道:“是的。”
中年美妇人迟疑了一下,袅袅越过朱栏小桥,走了过来,那旗装大姑娘还紧随在她身后。
到了近前,中年美妇人望着李燕豪道:“你有什么事,说吧。”
李燕豪没说话,从怀里取出那块皮双手递了过去。
中年美妇人微微一愕道:“这是……”
突然脸色大变,像抢似的一把把那块皮接了过去,正面看看,再翻过来看看,抬眼便道:“这……你哪儿来的?”
李燕豪道:“回福晋,这是我自己的东西。”
中年美妇人道:“你自己的东西,你……”
李燕豪道:“我是个孤儿,从小被山东一个姓谭的善心人士收养,据他说他是从京里二闸水里捡到我的,当时我身上藏着这块皮。”
中年美妇人颤声说道:“你把这块皮拿给我看……”
李燕豪道:“我带着这块皮到京里来寻访我的亲人,在二闸附近碰见了一个残废老人,他是我家忠义的老仆,廿多年前我家遭人陷害,只他一人侥幸未死,他把我家遭人陷害的经过告诉了我,最后告诉我我的生母可能还陷在内城的一家王府里,所以我特来寻访……”
中年美妇人道:“你认为你的母亲在端王府?”
李燕豪道:“从那块皮上烙印的戳记看,证明我当年是从端王府顺水流出去的。”
中年美妇人道:“你,你姓什么,叫什么来着。”
李燕豪道:“我姓李,叫李燕豪,当年我的家在东城,先父讳德山,字少康,母亲娘家姓秦……”
中年美妇人身躯一阵颤抖,泪水在她眼眶打转,可是没流出来,只听她颤声说道:“你是让我帮你
找你的母亲?“
李燕豪道:“我已经找到我的母亲了,可是她有所顾忌,不敢相认,我只请福晋告诉我母亲,我是来寻亲觅仇来的,我有能耐进来,就有能耐保着她老人家安安稳稳的出去。”
中年妇人颤声说道:“这样吧,等晚上你再到这儿来,我给你回音。”
李燕豪道:“福晋现在只得……”
中年美妇人道:“等晚上吧,我总得帮你问问啊,你快退出去吧,万一让别人看见,我是没办法担待的。”头一低,带着那旗装大姑娘转身走了,不走回水榭,而是往西厢房行去。
李燕豪认定这位福晋就是他的母亲,也认为他母亲一定有什么顾虑所以才不敢当面相认,所以他也不敢造次,唯恐一时不忍对乃母不利,只有含泪望着乃母离去,好在晚上就有回音了,这么多年都等了,半天的时光还不能等么?
正在他泪眼望着乃母离去,有如刀割的时候,那间水榭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接着是一阵号啕大哭。
李燕豪心头猛然一震,闪身扑了过去。
他扑进了水榭,布置豪华的水榭里只有三个人,软榻上躺着一个,脑满肥肠,显得臃肿,这个人他在史翠屏那儿见过,一看就知道是端亲王。
如今,端亲王直挺挺地躺着,闭着眼,张着嘴。
他身上爬着个旗装女子,正在那儿啕号痛哭。
软塌前跪着个人,一身穿着很讲究,很气派,他面向软塌背向门,看不见他的脸,不过看上去这人年纪不大。
这种情形不用问,端亲王病重不治了,死了。
李燕豪怔在了那儿。
他迟了一步,没能手刃亲仇。
哭声惊动了别人,步履之声很乱,纷纷奔向水榭。
跪在软塌前的那位连头都没回,震声喝道:“都在外面候着,谁也不许进来。”
有了他这一句,那步履声全停在水榭外。
李燕豪进来了,他跟她茫然不知,想必是悲痛过度,没听见有人进来。
李燕豪定过了神,上前一步道:“他死了,是不是?”
那旗装女子闻声抬头,倏作惊呼:“你是谁……”
跪在那儿的那位,仍没动,道:“我知道,他是来寻仇的。”
李燕豪一怔,道:“你知道我是来寻仇的?”
那人道:“廿多年前我爹夺了你的母亲,杀害了你的全家,对不?”
李燕豪道:“不错……”
那人道:“你已经找到你的母亲,是不?”
李燕豪道:“不错,我已经找到我的母亲了……”
忽然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那人道:“我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
李燕豪道:“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那人道:“不错,我说的一切,包括你经由那位史姑娘进入端王府,让你前往金府歼仇,让你在书房里找到那张印有端王府戳记的素笺,让你找到你的母亲。”
李燕豪心里震连道:“你,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那人道:“床上躺的是我的生身父,你说我是谁。”
原来这人就是这位一直没能见着的贝勒爷。
想想,这位贝勒爷当初要找个书房听差,命他往金府送信,命他收拾已经收好的书房,这一切,原就觉得它太巧。
李燕豪定了定神道:“原来你就是——你为什么要作这种安排。”
那人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冥冥中早定,该应的却数就是神仙也躲不掉,既然这样,何不干脆让他顺利些,最后当你找到我爹的时候,我爹已然过世了,人死一了百了,恩也好怨也好,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李燕豪道:“你认为可以勾销了么?”
那人道:“难道你不认为可以勾销了?”
李燕豪道:“家破人亡近百条性命,岂是一命可以抵偿的。”
那人道:“那么你认为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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