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夫人》第46章


文丕德道:“殷兄,嫂子可好?”
徐康抢在殷宜中前头说道:“殷夫人她很好,只是今番没有前来。”
文丕德眼帘一垂,神色怆然,片刻徐徐吟道:“瑟瑟秋风扫叶灰,伊人应近陇头梅。杜鹃啼血知肠断,蝴蝶哀花带泪回。”
殷宜中十分惭愧,说道:“实不相瞒,秀枝已经过世了。”又目视徐康。徐康低头不语。
文丕德道:“你和秀枝都是深情之人,哪忍心抛下另一个独自远行?从见到你和徐寨主那一刻开始,我已料到十之八九。”言毕,手中杯酒一饮而尽,两眼盈满泪水,悲恸道,“本以为山中再无销愁之酒是件好事,今日方知大错特错!”
眼见文丕德情绪越发激动,殷宜中上前扶住他两臂道:“文兄,是我没有照顾好秀枝,一切责任都在我一个人身上!”
文丕德强忍悲痛道:“她怎么死的?”
“是被人杀死的。”
“谁下的毒手?”
“还……还不知道!”
“殷兄,杀害秀枝的元凶,无论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抓他回来,用他的鲜血来祭奠秀枝的芳魂。”
“文兄放心,此举一定!”殷宜中委实想不出更好的安慰文丕德的话。他本打算将秀枝是清廷内奸的身份告与,然而目及此状,说了只会在文丕德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待文丕德情绪有所回复,殷宜中便将赤炎帮等江湖门派想拉拢华文剑宗杀入北京城的计划一一道出,又分析当中的利害,力劝文丕德不要随之鲁莽行事。
文丕德斩钉截铁道:“我自从住下剑宗山,便已立誓不再涉问江湖事。满人江山好,汉人江山好,我已再无兴趣!”
这时,水轩外的剑声于不觉间消匿。文丕德吩咐几个下人去把累倒的华千树抬回来。少顷,下人疑色满脸回报,说不见了华千树。文丕德、殷宜中和徐康三人前往视之,果然只有遍地被利剑削断的碎叶残枝,就是不见人。
文丕德忧心忡忡,说道:“往时师兄会筋疲力尽倒在地上,这回不见他,怕是出了什么意外。”
正苦寻间,几个村民打扮的人慌慌张张跑来,说有一大群人闯进剑宗山来。三人顿时一怔。文丕德道:“进入剑宗山的秘密,只有剑宗山里的人和你们二位知道。”
徐康不悦道:“文兄弟,你看我和大寨主像是背信弃义之徒么?”
殷宜中急忙按住徐康的火气:“徐寨主切勿生气,我看文兄不是这个意思。”再看看文丕德,眼中流露出来的神情,确有狐疑之色。
“文兄,殷宜中敢以人头作担保,绝对没有将剑宗山的秘密泄露出去。”
文丕德转而望向徐康。徐康亦道:“若我徐康有做违背江湖道义之事,报应当同此杯!”言毕,握住手中的酒杯,力一聚拢,酒杯四分五裂。
事已至此,文丕德心中有愧,拱手道:“怀疑两位不讲信义,确实是我不对,刚才失言,乞望恕罪!”
又有村民至,言华千树与百余人一道向水轩这头走来。
文丕德思绪一沉,忖道:师兄,你这是在干什么?
殷、徐二人感觉来者不善,脑海先后窜出一个念头——马行先和麦锦他们来了。
果然,这百余人为首三个,正是华千树、马行先和麦锦。不,还有一条跟尾的小狗,叫余赤诚。
马行先老远向殷宜中呼道:“殷寨主,你也来这里作苏秦、张仪之事么?”
殷宜中反揶揄道:“马帮主,莫非你也来凑我热闹?”
领头的华千树指殷宜中骂道:“你这个伪君子,羊皮面具做得还挺像的,我也差点让你蒙了!”
这种场面,连傻瓜都知道马行先和麦锦做了什么手脚。徐康向殷宜中送去一个眼神,像是在说:瞧,这两个冥顽不灵的家伙哪肯就此罢休!
殷宜中回视一眼,下颔略略抬起,也似在说:既来之,则安之。又朝华千树道:“我刚才和文兄畅叙幽情,怎么不见你来?”
华千树道:“要是和你这种数典忘祖的人同桌喝酒,简直无上的耻辱!”
文丕德脸色登时黑了:“师兄,休教言语伤人!”
“哼!”华千树冷笑一声,“师弟,殷宜中领了满洲人的荣华富贵,想劝说咱们与他一道,接受满洲朝廷的招安。”
徐康怒目一瞪,斥之道:“呸,华千树,好一张乌鸦嘴,说出来净是屎,大寨主与你那二十多年的交情,今儿不念也罢!”
“好哇,别以为我会希罕与你殷宜中这样的人交往!”华千树转望文丕德,“师弟,还记得我身边这二位是谁?”
文丕德笑道:“怎得不认识?赤炎帮马行先帮主,雪月庄麦锦庄主。”
马、麦二人忙一拱手回礼。马行先道:“我和麦庄主今番前来,是想请华文剑宗出手相助,共谋大事。”
文丕德道:“难得赤炎帮和雪月庄一众英雄,敢冒死穿过山岚来到这里,光是这份勇气,在下就不敢不赞服。”
麦锦道:“谢过文兄赞赏。若不是华兄教我方法,恐怕早就毒发死在山岚之中。”
文丕德禁不住斥了一句:“师兄,你——”
“不错,是我引他们入山的。”华千树对此毫不在乎,将原委道出。
第十四回:杜鹃啼血知肠断,蝴蝶哀花带泪回(二)
原来华千树挥剑泄愤,跃起一记怒斩,砍掉前方一丛树枝,露出远方的天空。只见远山岚气有异动,当下意识到有很多人闯进剑宗山,欲出山看个究竟,途中与马、麦等人相遇。马、麦得知殷宜中已至,又瞧出华千树对他心存愤懑,于是火上加油,指殷宜中这次前来是受命于清廷,想招安华文剑宗。华千树果如秋后干柴,一燎就生火,马上给中了岚气毒的马、麦等人服了解毒药,亲自领他们进山。
却说文丕德谓马、麦等人道:“诸位既然来到剑宗山,我和师兄定当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大家住上几天。”
马行先道:“我和麦庄主与你有要事商讨,刻不容缓。”
文丕德道:“有何要事?莫非想请我师兄弟二人出剑宗山?”
麦锦道:“文兄快人快语。既然你已知道我们来的目的,那就最好了。不过,我们真的不想见到殷宜中这个碍手碍脚的人。”
马行先接道:“殷宜中是清廷的鹰犬,若留他的命,剑宗山的人、还有我们的计划,将全在满洲人的掌握之中。文兄,请容许我先除掉了这个人。”
徐康斥道:“你们简直不自量力。华千树苦练十几年的剑法,依旧败在大寨主手上。量你几个小蟊贼,能伤大寨主几根毛发?”
文丕德正欲说话,华千树已道:“师弟,剑宗山实在不欢迎殷宜中,既然他已不再是正道人士,且对我们图谋不轨,留他性命,贻祸无穷!”不等文丕德回话,便提剑飞身杀向殷宜中。马、麦见风使舵,手一招,与其他从人也一拥而上。
“大寨主,这杀戒不得不开!”徐康倏地抽刀,拦在殷宜中前面。说时迟,那时快,华千树的剑已经杀到,徐康举刀一挡,竟被凌厉的剑气削落几寸头发,试想这一招接得再迟一瞬,必定头颅坠地。
文丕德心急如焚,但自己双腿残疾,想阻止这场厮杀亦有心无力,唯有反复呼道:“你们给我停手!”忽然想起一件重要事,又喊道:“殷兄,不要动用内力。”
无奈殷宜中没有听见,倒是华千树耳朵好使,故意出招频频注入内力。殷宜中和徐康要力敌众人,哪能少用功夫!几番拼斗后,殷、徐二人感觉心闷气促,头晕目眩。华千树逮住时机,虚晃一剑,剑底突然飞出一掌,击中殷宜中左胸。以殷宜中的修为,这一掌就算硬接也损伤不大。可这回他居然被击飞几丈远,再站起身时,胸中恶浪翻涌,狂喷一口鲜血。
徐康大惊,欲来救他,自己也觉脚步飘浮,手中大刀抓不稳掉落地上。几名赤炎帮的弟子蜂拥而至,刀剑架在他颈上。
“大寨主,文丕德他……他下毒害我们……”徐康嘴角亦流出血来。
“文兄……你……在酒里下了毒?”殷宜中站不直身,双膝跪地,两手前撑。
文丕德赧然道:“殷兄,我不是存心害你的。思梅酒虽能濯洗五脏六腑之热毒,但服下的人半个时辰内不能随便运功,否则酒气会反涌攻心,严重的会气绝身亡。刚才我反复提醒你和徐寨主不要运功,可惜……”
“呵,呵,”殷宜中无奈地苦笑两声,“许是上苍要我过不了今天!”
“师兄,殷宜中不是马帮主所说的满洲鹰犬,他正是来劝止我们不要鲁莽行事,误中满洲人布下的局。”文丕德道。
此时的华千树,已一扫先前颓靡之色,神气盎然道:“殷宜中,若是秀枝当下见到你这副模样,日后还敢依偎在你怀中么?”
殷宜中再度气涌,吐了一口血,慢慢合上眼睛,喃喃道:“秀枝,我很快就能和你见面了!”
“你说什么?”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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