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仔》第38章


中军方乱,前边的危机已然到了。只见七架囚车打开,叶杏等伪装的囚徒跳出来,晃火折子一点,七架囚车早浸透了火油,登时黑烟起处,火势凶猛,给人推动如同七架火龙咆哮摇摆,直冲向官兵队伍。
与此同时,跪在雪中的平天寨士卒往身遭雪地里一摸,纷纷掏出早藏好的兵器,发声喊,向着官军发起了冲锋。韩威心知大势已去,两膝夹马欲走,后边舒展拾刀扑上,一刀从左进右出,登时将他刺死了。
唐璜怒道:“我已伤了他的双手,你干什么还取他性命!”
舒展回过头来,两眼赤红,如凶魔附体一般,吼道:“放兵不放将!这仗我们一定要胜!”
此次官军托大,因见平天寨的士卒空手出阵,只道再不用打仗了,早放松了戒备,与受降的平天寨队伍相距尚不及五十步。到巨变发生时,想要准备弓箭已来不及了。这时前有烈火囚车,后有四杀搏命,登时首尾难顾,轻易给冲乱了阵型。七辆囚车如七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切进官军队伍,后边平天寨的队伍便趁机从豁口杀入。
官军这边连折主脑,副先锋石天勇已成了官阶最高之人,眼看大事不好,连声呼喝,道:“擅退者死!”可是现在的形势,谁还听得清他说话。恰好旁边有小将韩鹏在,忙道:“小韩将军,你去挡住囚车!”
那韩鹏答应一声,拨马回阵去追囚车。石天勇横刀大喝:“先锋营的跟我来!”勉强有百十人听到他的招呼,出阵迂回,去切断平天寨的进攻。
便在此时,只听“轰隆”、“轰隆”几声巨响震得人耳鼓鸣响,军中火光冲天,正是那几辆囚车车底暗藏的火药爆炸了。石天勇眼前一黑,叫道:“小韩将军!”只见黑烟滚滚,心知韩鹏若是及时赶上囚车,十有八九性命难全。可是当此乱军,哪容他走神,“扑通”一声,被平天寨的泼胆汉从马上扑了下来。
平天寨里昨夜的设计终于一一奏效,七千官军没有头领指挥,加之平天寨的士卒又不停大喊“赵元帅已死”、“张监军已死”,终于无心恋战,再也乏力支撑。勉强熬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是兵败如山倒般的溃退了。唐璜骑在马上,一手抹去面上的易容须发,纵马向战场深处驰去。
那雪下得果然很大。
“你的计划都很好……”昨天夜里,唐璜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也是冷的了,道,“趁着今夜雪大,效仿金龙帮的杀手,以白布作掩护,让李响他们阵前暗藏兵器、阵后设阱埋伏;明日易容诈降,猝起发难擒贼擒王;趁着有雪解渴,士卒们恢复了战力,全军决一死战……这计划很好……非常好……可是还要死多少人?还要杀多少人?”
他这番话说来,说得舒展一愣,愕然道:“现在是我们被包围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时候,你还讲什么慈悲?”
唐璜气道:“我不是讲什么慈悲,我只是不知道我们这么干有什么意义!我跟着你们反出唐门,只不过因为你们与众不同,给我一个很好的抱负。可是你们自己想想,自从来到这山寨里,排兵布阵、冲锋杀敌、结义效忠、想方设法去杀人——仙人板板!咱们和官兵和唐门的人有啥子不同嘛!”几日以来萦绕心间的怀疑终于不顾一切的宣泄喷薄,不知不觉间,激动得连川话川骂都脱口而出了。
舒展听他说得如此釜底抽薪,将众人连日来的出生入死都轻轻抹去了,不由也急了,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是别人一刀砍来,我们就伸脖子等着?唐妈!当初我们说要帮平天王建新世界,你可是第一个赞成的!”想不到他竟在如此紧要关头内讧,简直要气死了。
唐璜张口结舌道:“我……我那时候不知道要死那么多人!”心底里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可是实在无法认可舒展眉飞色舞地玩弄他人性命于股掌的样子,不由气急败坏,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管不了别人!反正你别想让我再去杀人!”
舒展吼道:“好!你别杀人!你干净!什么都由我们去干好了,我和你不一样——我知道我在干什么:要改天换地,一定得有牺牲!我在实现咱们的抱负!”
唐璜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指着高乱的尸体叫道:“改天换地?啊?抱负!啊?”
这一下戳中所有人的痛处,舒展闭了嘴,牙关咬得咯咯直响。唐璜也觉得自己失言,颓然坐下。
甄猛看在眼里,叹息道:“舒展,算了……平天王已经死了,平天寨撑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忽然李响悠然道:“你们要是觉得没了平天王就没了主心骨,没了什么旗帜——外面有一根现成的,更结实更厉害更野——国寿王,重耀!”
“皇恩浩荡,天命难违”的呼号仍在外边盘旋。李响道:“他这个人的本事,你们是知道的;这么不服气的嚎叫,天下间有几个人能做到?”
甄猛、舒展、唐璜低下头来。李响道:“既然大家都把话说明白了,那我也就说一下我的意思:重耀,我一定要救,所以明天的行动,我会参加,我会拼命;但是唐妈的话,我也觉得有理,所以干完这一票,我就走,重耀是不是入伙,我不管;舒展你是要去要留,我不管——我不想再参与平天寨事务。”
他就把分手的话这么明明白白若无其事样的说出来,众人一时都不知说些什么好。一夜之间,平天王叛乱,七杀反目,这样的情况相继出现,任谁也是应接不暇。
叶杏犹豫一下,道:“我也是。平天王也好,重耀也好,我不愿意低三下四的奉谁为王。”
舒展重重拍一下桌子,道:“哈!低三下四!”不去理他们。甄猛抱住了头,瓮声瓮气道:“如……如果真的能将国寿王奉为寨主,我……我也不敢强留二位……只能说,感激不尽!我会辅佐他实现平天王没能实现的抱负!”
舒展冲口道:“没事!我也留下!”
常自在见众人翻脸,微笑道:“果然人多事就多……算了,我也走吧,还是看我的海去……”
剩下怀恨东张西望,不知何去何从,挠头道:“要不然……完了我回山问问师父?”
转瞬之间,七人分崩离析。舒展眼望唐璜愤愤道:“这回满意了?”
李响抬手制止他道:“不过唐璜,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和我们明天一起出战——不让你杀人,你能不能帮我盯住那几个大内的兄弟?他们阵法厉害,我怕要是我们去救重耀,一场厮杀在所难免。你去,可能反而不杀人。”
唐璜垂下眼皮,想了很久,道:“可以,而且我也可以假扮张佐。我不想杀人,但是我可以护住舒展。”
舒展憨声憨气怪声怪调的叫道:“谢谢啊!”
这时候,人数处于劣势的平天寨士卒已经完全占据了战场上的优势。官军前队彻底崩溃,向后逃跑时,将中军后军也冲毁。几千人没了命一般的逃走,别说没人管束,便是赵东平再生,其势亦不能止。
唐璜一边顺着平天寨进攻的人潮向前冲去,一边翘立鞍头向四下张望,果然远远的便看到人潮中有一处久久不散的漩涡。迂回过去看时,果然是十齿飞磨将李响常自在董天命困在阵里,外边又有几十平天寨的士卒挥舞刀枪包围着。只见是十齿飞磨转动开来,七分力弹开外边的士卒攻击,三分力困斗李响常自在,居然能兀自不败,这阵型确实非同小可。
唐璜过来后,自然有士卒让开通道。唐璜来到场中,朗声道:“各位官家兄弟,大军已败,不要负隅顽抗。在下略通暗器,再不住手,恐怕要与诸位不利。”
那十齿飞磨分神向他这边一看,认得他是那夜来偷营时的暗器高手,俱都是一惊。再看周围平天寨的士卒越聚越多,手底下不由就慢了。再斗十几招,越发气馁,那使短戟的大哥叹道:“罢了!”终于投械罢手,有平天寨士卒过来将五人绑了,押在一边。
李响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跳过来与董天命“啪”的击掌,握手大笑道:“三次!终于成了!我就说一定不能容忍你这样的人物受人折辱!”董天命哈哈大笑。旁边常自在道:“现在还不能给你开锁,你多戴一会儿,一会儿给你个分外的惊喜和扬眉吐气!”董天命大笑道:“是吗?”斜靠铁棺之上,扶棺出神,复又轻轻扯动身上的铁链,感叹道,“嘿,你别说!真要脱下它,还真有点……舍不得了!”
其余士卒边继续向前追击。李响、常自在、唐璜一边看守那十齿飞磨,一边与董天命说些闲话。过了不久叶杏、怀恨也陆续过来相会。
这一场大胜,平天寨士卒直追击出十里地去,缴获了细软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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