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药商》第43章


云娘笑道:“这里又无需打斗,与你权柄,由你施威,还不过瘾?”
李路道:“你这里勾心斗角人多,伎俩却太差,如狮子赶绵羊,无有乐趣。”
云娘笑道:“则你便与莫谷换一换。”
李路嘿嘿笑道:“若想见他,只需你一句话,他舍了帮主之位立时便到。何必多此一举。”
云娘不禁脸色通红,啐道:“狗嘴便吐不出象牙。”
李路嘿嘿笑道:“师父偏心,格外传他武功。现在换了我做帮主,只能靠我自创绝学求生。”
云娘道:“你自创何种绝学?”
李路道:“毒郎中招牌,蝎子草法器,三十二路蝎子腿,六十四种毒药。”
云娘笑道:“好个毒物,江湖用毒可是大忌。”
李路道:“不害人便是,救人还不成?早晚要捞个‘毒菩萨’的名号。如今莫谷拿我旗号,也可唬人。”
云娘笑道:“亏得银花能解毒清热,不然你高烧不退。”
李路笑道:“果然如此。若非家有妻子,定会与莫谷闯荡江湖。”
云娘不禁伤感。
八十一、查帐
百草门分堂,原先去孙先生处的弟子又回了来,顺带还多了几人。
杜父便在教授经史。
君娘在内暗中准备嫁妆,无奈自小不曾好好习女红,莫说做嫁衣,便是自家的小衣鞋袜也做不好。原本在苏州,衣服皆是随着唐掌柜家女眷一起寻裁缝或丫头做的,如今杭州又无亲属女眷,也难找人代做。
狄大狄四女眷虽在,君娘却与她等无话可谈,更不好意思张口求人。
这日阮风过来,他讲话最爱咬耳朵,君娘厌烦非常,便取针线做活。
那针一上一下,又无整齐节奏,阮风倒先避得远远道:“别家女子做活像是王维作诗,姐姐做活却像高适。”
君娘不禁笑道:“阮先生好会讲话。”
阮风忙道:“不敢当,师弟,师弟。”
君娘笑道:“高适活到今日,也要为阮师弟气死。可常看人家女子做女红。”
阮风笑道:“哪里,不过见过师姐妹做活,要么便是老娘。”
君娘心一动,笑道:“可见过云娘手艺?”
阮风道:“便数邢师妹最好,第二便算银娘师姐,第三便是云娘师姐。”
君娘道:“阮师弟还会品评。”
阮风道:“哪里,是臧师叔讲的。”
君娘心中便怪怪的,道:“云娘姐姐如今做了少夫人,自然用不着自家动手,只怕手艺荒废了。”
阮风道:“云娘师姐如今是众安堂的大东家,更加忙里忙外,自然顾不得了。”
君娘便道:“她家公公便退了,姐夫却不当家?”
阮风奇道:“师姐新寡,姐姐还不晓得?”因将云娘家事讲来。
君娘叹道:“云娘姐姐如此不幸,当去致哀。”换上男装来望云娘。
云娘正与李路盘账,听见杜宇来访,便停下手中活计。
君娘入内,便见李路嘿嘿发笑。君娘看他模样便道:“可是毒郎中李兄?”
李路嘿嘿道:“正是你李家哥哥。”
云娘道:“你却老实不客气。”便要收拾账册。
君娘忙道:“姐姐不必陪我,事务要紧。”
云娘便继续看帐,一页将要翻过去。
君娘忽道:“这笔账恐怕有问题。”她闲着无事,便踱到云娘身后,不自觉看帐册,发觉有误。
云娘道:“倒忘了妹妹是看帐的老手,请教有何问题?”
君娘道:“这一笔犀角,自上而下似乎有数处改动。”仔细看过道:“君娘不通医药,也不晓得行情。只这笔迹似乎是水牛角片,下面五百钱,改做犀牛角五万钱。‘尸’乃后加,‘百’改做‘万’。”
云娘细看过,似乎确有不同,只看不明显。
君娘取来向光一照道:“书写日期相差有别,墨迹新旧不同。想来是正常记账,待封了帐后才私下改过。”翻看几页道:“此乃老手,譬如水牛二字写得小些近些,以便后加。别人写字,由‘百’改‘万’颇难,而他的字体却容易,‘万’字草头横连,第二竖故意成撇,分明是练成的。”
云娘点头道:“这账房主事早知他有手脚,只拿不得实证。妹妹好眼力。”
君娘道:“平素人讲五十千钱,而不讲五万钱。我一时便觉不妥,这才细看。其余如天冬改做麦冬,人参改做元参,干姜改做生姜等等。”
云娘道:“怎又向便宜处改?”
李路道:“总价不改,货改成便宜物事,便是暗中提了单价。这分明是与库房勾结,不然单账房有何好处?”
云娘道:“情形比我想象还严重些。库房已交与封防,暂时无事,正欲处理账房,可好妹妹便来了。便想请君娘妹妹为我主帐,可肯屈就?”
李路笑道:“杜妹妹正忙着做嫁妆,怎生来得。”
云娘便是一愣。
君娘便道:“哪个要嫁。我便来帮姐姐做事。”
李路笑道:“大礼总须要过,不然莫谷怎向大家交待。”
云娘便笑道:“也好。妹妹帮我这一阵,我来为妹妹筹措嫁妆如何?待妹妹要成礼了,我再寻人接替。”
君娘心中有些乱,一时理不清楚。
八十二、寻方
金三改回旗号,生意又遭波动,这日在临安酒楼独自饮酒排遣。
却有人走将来共饮,金三看时,便是徐先生。
金三道:“徐先生好风光,白日一副郎中打扮,夜间却是遍身绮罗。”
徐先生笑道:“哪里哪里,你金老板做的是大生意,我不过讨口饭吃,还需不顾斯文体面。”
金三道:“徐先生是读书人,还顾着什么斯文。江湖人挣得银子便是体面。”
徐先生道:“听闻金老板前些日稍有不顺?”
金三只道:“一时大意了。”
徐先生笑道:“你家业大,这点事情不过九牛一毛。”
金三道:“还出得起,不过这成方不多、制药不精终究是我心病。”
徐先生笑道:“方子还不容易?”
金三道:“成方不同汤药,可以因人施为,定要摸索钻研,才能定型,非一日之功。”
徐先生道:“剂量或者小有出入,无非疗效不佳,寻常主顾哪里明白?着你的郎中多费些口舌,阴阳五行,相生相克,颠倒讲得通。”
金三不由举起大拇指:“厉害,徐先生做郎中时间不长,却深得三昧。若道看得病的郎中,我那里也有几位,偏脑子不大灵光,不会做生意,常讲我成药方子不能因人而异,品种不全。可口舌过得去的,他医术又不成,常吃主顾来退货闹事。”
徐先生轻轻一笑,拿指头敲着桌子。
金三道:“求教。”
徐先生笑道:“肾虚便有六味丸,中暑便用正气丸,只须大路不差便是。至于肾虚中甚么阴虚阳虚,兼带其他症状,本应加几味,但你是卖成药的,卖的便是方便,总不能在成药外再加草药让人家回去熬,左右用六味丸便无大错。大不了主顾还有头晕的,再开一瓶天麻丸同服,眼花的再加一包逍遥散。”
金三道:“有道理,有大道理。这一来成药不仅不是短处,还可多卖一种,多做一道生意。怪不得徐先生如今生意做得好,这运筹确实厉害。看来还是从孙先生处得了些真经。”
徐先生便哼得一声。
金三以为言语得罪了他。
想起为孙先生刻印书籍之事,徐先生不满道:“虽道是师兄弟,却从不曾用心帮衬些。其实《运筹经》也不过是抄些兵家纵横家之书,改头换面罢了。这运筹中的种种内容还不是从老师处学的,大家各凭所悟。只这书名还是我拟的。”
金三也道:“前时请他出山,却还不肯。”
徐先生道:“只怕是他心虚无底。”
金三笑道:“只怕果有些底气不足。”
徐先生道:“自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金三敬徐先生一杯酒,道:“方子其实还可从《千金方》中抄一些,左右孙思邈是我百药门始祖,用他方子再合情合理不过。只我下属制药工技艺不精。”
徐先生便又轻轻一笑,拿指头敲着桌子。
金三又道:“求教。”
徐先生却不愿多谈了,只拿指头蘸酒在桌面上写划。
金三见他来回写的似是‘回’字,便问:“回长安?师兄弟中有是有制药制得好的,只怕不大肯来江南。”
徐先生微闭着眼不作答,继续写划。
金三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便欲会账。手伸进胸口,摸到铜钱,便看见桌子上画的便像铜钱了。
金三便领悟笑道:“金某不是无信义之人,若得徐先生指点,定当厚报。”
徐先生还是不睁眼。
金三道:“我每月派去先生处一名郎中,供先生驱使教诲,束修每月三缗。”
徐先生便睁开眼道:“药工不精,换人便是。”
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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