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流韶·梵花坠影》第60章


也许永远不会回来。
他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疲惫,缓缓在公主身边坐下。仿佛在这喧闹的哭声中,他才能沉静下来,想一想今天发生的事。
公主没有抬头,嘶声道:“离我远一点,你这丧心病狂的混蛋!”
卓王孙没有生气,只是注视着前方,轻轻道:“你以为我疯了么?”
公主放声哭泣着,并不回答,这个问题难道还需要回答么?
卓王孙注视着摇曳的烛火,淡淡道:“我本来准备了两份嫁仪,一份给她,一份给你。你我之间原本只是一场政治联姻,而她,却是我真心许诺了婚姻的女子。”
他的声音极轻,似乎在和她说话,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早在半月前,我为她精心准备了嫁衣,按照她喜欢的样子。独一无二,价值连城。但就在七日前,我确定她心里有了另一个人。”
他用余光看了公主一眼,笑容有些自嘲:“我有时并不明白,你们到底要什么。如果一袭嫁衣就能锁住一颗心,那该多么简单。”我可以给她一切,王者的庇护,万人之上的荣耀,天下最美的嫁衣,最盛大的婚典,但若她的心有了彷徨,我不会用这些东西做交易,把她留在自己身旁。
“我没有揭穿她曾做过的一切。因为她本是我的,我可以抛弃她,离开她,却不能让她受辱。”我也没有问她,更爱谁。因为谁重、谁轻不重要。我不能和任何人分享一个女人的爱情。所以,我安排了这一幕,让她彻底死心,让她离开我。
“只有伤得足够深,她才不会回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凝视虚空的目光中也有了一丝痛苦,但随即又变得骄傲而冷漠,“我放手,并不是因为我输给他,而是天下万物,无不在我掌控,又怎会纠缠于一个女子的归属?她爱上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怎会在乎?”
“撒谎!”一个声音将他打断。
卓王孙微微皱眉,却见公主已从哭泣中抬头,鄙薄地看着他。
他淡淡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在撒谎。”公主无所畏惧地看着他,“既然你不在乎,当她在喜堂上落泪的时候,是谁的手在颤抖?”
卓王孙怔了怔。他不记得自己的手是否颤抖过,确切地讲,他并没有这段记忆。
这实在是很古怪,很古怪的事情。他从来没有遇到过。
公主冷笑:“当杨逸之说出爱她的时候,又是谁的手瞬间冰冷?连层层吉服都掩盖不住!”
真的如此吗?卓王孙心头泛起了一阵陌生的感觉。他禁不住轻轻打断她:“够了。”
公主却冷笑着说了下去:“当他说那番话的时候,你不止生气,一定还很嫉妒他吧?那些话,难道不是你想说的么?你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出来,而你,你自负掌控一切,却连面对内心的勇气都没有!”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爱上他么?因他比你勇敢,比你有担当!”
“够了。”
公主冷笑,她知道自己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也知道触怒他的后果,但又有什么关系?不是要触怒他,既然他安排了这场政治联姻,让她的人生一片惨淡,她为什么要让他好过?
“三连城上,她中了忘情之毒,本应忘记生命中最威念的人。但她还记得你,那么那忘记了谁?”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重重地说出这三个字:“杨逸之。”
卓王孙猝然抬头,注视着她,目光中有锋利的芒。
公主不禁一颤,几乎有退缩的冲动。但如今,她连死都不畏惧,还怕什么?
她咬着牙昂起头,继续说下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卓王孙看着她,淡淡道。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只是短短一瞬,他的怒意竟然已消失无踪,仿佛只是在问一件无头的事。
他的心上仿佛罩着一件坚硬的壳,凡人的七情六欲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缕恼人的风而已,无法穿透他的屏障。即使穿透,也不过激起短暂涟漪,他瞬间又会恢复从容、冷静、无懈可击。这个坚硬的壳,是他的高高在上的骄傲,也是他作为王者的尊严,阻隔了别人的同时,也阻隔了他自己。公主忽然有种冲动,要击碎这只壳。她要亲眼看着他变得愤怒、狂暴、歇斯底里。
于是,她讲起在天授村和杨逸之的初遇,说到自己当初如何了躲避蒙古追兵,藏身井下,又如何遇到相思,两人交换服饰和身份。而杨逸之本来是为了救她,却又歪打误撞救走了相思,之后的事就是吴越王告诉她的了,杨逸之和相思在荒城,在军营,在草原,在三连之城,历经磨难,同生共死。
这些情景,有的卓王孙已经知晓,有的本还不甚了解其详。但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公主直视着卓王孙,目光中毫无畏惧。她事无巨细地复述,将那些还不为人知的细节,杨逸之与相思在三连城中的一举一动,一一展示他眼前,生动逼真,惟妙惟肖,就像在讲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故事。
她知道,这是卓王孙的逆鳞。
她在等,等着他骄傲坚硬的壳破裂,逆鳞之怒勃发而出的那一刻。
那一定非常有趣。
突然,卓王孙打断了她的幻想:“你羡慕她?”
公主全身一震,她本以为,已在壳上敲出裂痕,触摸到其中深深掩藏的伤,但在这一瞬间,她却恍然发现,被窥测到内心深处的那个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她有了一丝慌乱,一种秘密被洞悉的慌乱。
羡慕她么?何止羡慕,那一切本不该归那个水红色的女子所有,而是属于她的。只因因缘作弄,才让她偷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
“想成为她?”
公主下意识地就要点头,却突然惊醒。她猛然想起,这场感情博弈还没分出胜负,只差一点就被他反控了局势。这个男子实在是太可怕的对手,绝不能有一刻放松警惕。
她咬了咬牙,抬头傲然逼视着他:“不错,我想成为她!”
一字字,仿佛要在他的心上刻出伤痕:“只要成为了她,就能亲口听他对我说”我爱你“;亲眼看他为我而反抗你,打败你,让你蒙羞!”
卓王孙静静地看着她,那些咄咄逼人的话并没有引起他的反击,而是陷入了沉思。
他再度想起了婚礼上杨逸之所说的那番话。
他至今仍未明白,为什么这番话竟会让他那么痛。
如这个女子所言,这痛苦是因为他也想说那番话吗?他也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开尊严,抛开矜持,只为自己的心、自己的爱说一句真心话?
不可能。他是王者。王者拥有一切,不需要拼尽所有的尊严去获取什么。
是的,他是王者。王者是不会有痛苦的。
卓王孙的目光从冷漠重新变得温柔,点了点头:“想成为她么?你可以的。”
他淡淡一笑,起身来到镜台,他从抽屉中取出一个白玉盒子,轻轻打开,红色丝绒布上,躺着一只怪异的甲虫,外壳上光影变幻,仿佛有人面花纹。
“这只上古奇蛊,名唤此生未了,只要将它种在身上,配合适当的内力引导,便可以让一个人变化为其他人的样子。”
“如果公主喜欢,就当是我的聘礼。”
这次轮到公主错愕了。她虽存着这种念头,却也深知天地造化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何况,她说这些话,一半是出于真心,一半也是想激怒他而已。就算此生未了蛊有用,她真能把它种在身上么?能化作相思的样子,再去找杨逸之么?她还不至于自我轻贱到这个地步!
卓王孙微笑着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回答。
仿佛是不肯认输,公交咬了咬牙,噼手把盒子夺了过来。迅速地盖上盖子,又用力按了几下,确认已严丝合缝,才塞到枕头下。
“不想试试?”
公主抬起头,傲慢地道:“既然是送给我的聘礼,我什么时候想用,就什么时候用。”她冷笑,目光里满挑衅,“等我什么时候想去找他了,自然会拿出来!”
他却完全无视她的挑衅,只淡淡一笑:“很好。不过,一定要小心。你的内力无法驾驭这种蛊虫,擅自使用只怕会引起不测的后果。你若哪天真想变成她,最好先来找我。”
“找你?找你教我使用此生未了蛊么?”她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你倒真是大方。”
卓王孙依旧不动声色:“君子成人之美,更何况夫妻一场。公主既然这样想成为她,又不止一次和她交换身份。我不妨成全你。”
公主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件无比好笑的事:“是啊,多了不起的成全……”
突然地,她收起笑容,一字字道:“那么,今天你也是这样成全相思的么?成全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你?成全她穿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