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续集》第107章


韦小宝没听见一般,傻子似的站立不动,自言自语道:“这是唱的一曲甚么戏文?刚才还好端端的雯儿妹子,怎么转眼之间变成了小尼姑了?是我疯了,还是雯儿疯了,或者是师父疯了?说不准,我们大家一起都他奶奶的疯了-…”
九难师太道:“小宝,你将曹公子送回江宁,我带着心无回山去了。”
雯儿默默地向韦小宝合什施礼,跟在九难师太的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客舍顿时空空荡荡。
曹雪芹怯怯地拉了拉韦小宝的衣袖,道:“前辈,她们都走了……”
韦小宝哈哈大笑,道:“走了好,走了好1
说着、也扬长出门。
曹雪芹紧紧地跟着他,喊道:“前辈,前辈,你到哪里去啊?”
韦小宝道:“走了好,走了好1
曹雪芹心中害怕,奋力追赶着韦小宝,然而毕竟年幼体弱,慢慢地距离越来越远。
曹雪芹带着哭声,边追边叫道:“前辈,等等我,等我……”
忽然,曹寅疾如旋风,冲了过来,一把抱起了曹雪芹、颤抖着声音道:“雪儿,雪儿1
曹雪芹扑到曹寅的怀里,道:“爷爷,前辈他、他疯了。”
曹寅道:“哪个前辈啊?”
曹雪芹用手一指,道:“就是他。”
韦小宝展施开“神行百变”,快步如飞,身影已是模糊了。
曹寅忿忿道:“他是你那门子的前辈?”心里却在纳闷:“这小流氓怎么了?”
韦小宝蓬头垢面,不知跑了几天,也不知自己到了甚么地方。
这一日,正值中午时分,天空万里无云,一轮骄阳高高地挂在头顶,那样肆无忌惮,就似要将行人烤干了的一般。
这样,那一座茅屋,那一株古槐,那一面酒旗,便格外的有了吸引力。
一张桌子边坐着一个人,韦小宝神情恍惚,笑嘻嘻地走了过去,在那人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笑道:“痨病表小叫花,你好啊?”
那人正是丐帮的痨病表小叫花郑义虎。
郑义虎也笑道:“小流氓韦帮主,你好啊?”
痨病表小叫花说着话,嘴里喷出一股酒气。显见酒已经过量了。
韦小宝与痨病表小叫花郑义虎,是一对冤家对头,两人从第一次见面,便打了个你死我活,今日却像老朋友一般地坐在一起,怪是不怪?
韦小宝若不是精神恍惚,见了痨病表小叫花的影子便只有望风而逃的份儿;痨病表小叫花若不是酒入愁肠,见了韦小宝也非出手拿他不可。
如今一个“醉鬼”,一个“疯子”,浑忘记了往日的恩怨,直如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亲亲热热地坐在了一条板凳上。
痨病表小叫花郑义虎道:“店小二,快给我们帮主取酒杯来。”
韦小宝将手搭在他的肩头,道:“好,咱们哥儿俩个,一醉方休。”
说着,韦小宝怀里掏出一块银子,便朝门口的柜台上扔去,道:“好酒好菜,尽避搬了上来,老爷们有的是他奶奶的银子。”
重整席面,两人对饮。
痨病表小叫花已有八分酒意,而韦小宝酒量甚小,是以两人共饮几杯之后,都是大醉。
忽然,痨病表小叫花郑义虎如孩童般地“呜呜”哭出声来。
韦小宝笑道:“不害臊,流马尿。嘻嘻。”
痨病表小叫花怒道:“老子,咳,咳,愿意哭啊,你他奶奶的管得了么?”
韦小宝道:“就你会哭么?来来,咱们比试比试,看谁哭得伤心。”
忽然,韦小宝放声号陶:“呜呜,啊啊,我韦小宝好命苦碍…”
痨病表小叫花受了感染一般,更是泪如泉涌:“他奶奶的,你这等……咳,咳……欺负我,有朝一日,呜呜,老子抓住你碎尸万断碍…”
韦小宝道:“痨病表小叫花老兄啊,你的仇还有法儿报啊,呜呜……老子可是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啊,呜鸣……”
你也哭,他也哭,各自数落着,却又谁也不知道对方在说甚么。
酒店掌柜的似乎看惯了酒鬼,满不在乎地拨拉着算盘。
胆小的顾客们怕他们喝酒闹事,一个个地蹑手蹑脚地走了。
他俩人惊天动地地哭了一阵,又“呜呜”地饮位了一阵,韦小宝沫了抹眼泪,问道:“痨……郑老兄,到底甚么事情,惹得你这样伤心啊?”
痨病表小叫花咬牙切齿道:“郑克爽那小子,将晴儿姑娘,咳,咳……”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憋的,他脸色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听到郑克爽的名字,韦小宝一惊,追问道:“郑克爽将晴儿姑娘怎么啦?”
“咳,咳……”痨病表小叫花忽然发火道:“他奶奶的,你这个小流氓小无赖,这么关心晴儿做甚么?难道也要插上一手么?”
韦小宝也发火道:“他奶奶的,问一问又有甚么了不得的?”
痨病表小叫花的眼里血丝通红,面目狰狞地盯着韦小宝。
他的一双瘦骨嶙峋的大手,骨节摸得“嘎巴”、“嘎巴”地响。
若是在往日,韦小宝早就吓得逃之夭夭了,这时候因迷失了心性,却毫不在乎地喝了一口酒,包斜着眼睛与痨病表小叫花对视着,道:“这么看着老子做甚么?难道要杀了老子么?”
痨病表小叫花怪笑道:“老子杀你,便如捏死一只蚂蚁1
痨病表小叫花武功高强,出手如电,倏地掐住了韦小宝的脖子。
韦小宝一阵窒息,却用手扒着痨病表小叫花坚硬如钢的手指,道:“他奶奶的,刚喝了酒,总得叫老子吃块肉再死埃”
抓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囫囵吞下,咂咂嘴巴,一片心满意足的样子,道:“来罢。”
痨病表小叫花“哼”了一声,潜用内力,渐渐掐紧了韦小宝的脖颈。
韦小宝窒息得很,却面色平静。
忽然,痨病表小叫花松了手。
韦小宝睁开眼睛,骂道:“他奶奶的,你为甚么不杀了老子?”
痨病表小叫花骂着:“他奶奶的,你不怕死,老子为甚么要杀你?”
韦小宝忽然叹息道:“郑老兄,你说,一个人是活着好,还是死了的好?”
痨病表小叫花道:“你活着好,我么,咳,咳,还是死了的好。”
韦小宝诧异道:“为甚么啊?”
痨病表小叫花道:“你有钱有势,还有七个老婆,自然是越活越有劲儿了。老子双手空空,甚么也没有,还活个甚么劲几?”
韦小宝道:“一家一本难念的经。”他略作停顿,说道:“雯儿出家做尼姑去了。”
痨病表小叫花一怔,随即说道:“晴儿跟着别人跑两人相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这时候,只听得隔壁的一张桌子上,一个酒客冷冷道:“你们笑甚么?”
这酒客头戴斗笠,将面目尽行遮盖祝
韦小宝一拍桌子,喝道:“他奶奶的,老爷们喜欢笑,你管得着么?老子——”话来说完,只听得“啪”地一声,一块骨头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巧堵住了韦小宝的嘴。
韦小宝“呸”地将骨头吐出,怒道:“好孝顺的儿子,给老子啃骨头么?”
戴斗笠的酒客道:“我们家里有条狗,它汪汪咬人的时候,只要一块骨头便堵住了它的嘴。”
韦小宝在嘴头上从不吃亏,这次让人比做了狗,不禁大怒道:“甚么东西。敢来老子头上讨野火?难道活腻了不成1
戴斗笠的酒客并不作答,只顾闷头喝酒。
忽然,他的筷子扬起,又是一块骨头,呼呼生风地飞向了韦小宝。
韦小宝正要躲藏,痨病表小叫花却忽然将手中酒杯轻轻推出。
酒杯与骨头在半路相撞,只听得“啪”地一声响亮,酒杯稳稳地飞了口来,痨病表小叫花伸手接着,满满的一杯酒,却是没有撒出一滴。
韦小宝大叫道:“好1
与此同时,那骨头却被酒杯撞击了回去,带着“呼呼”风响,击向戴斗笠酒客的胸前穴道。
那酒客却也不慌不忙,伸出筷子,便夹骨头。
岂知就在筷子即将夹住的时候,骨头忽然拐了弯儿,向上斜飞,正巧击在那酒客的斗笠上,就见斗笠如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那酒客的面目暴露无遗,韦小宝大吃一惊:“郑克爽小王八1
郑克爽面色通红。
痨病表小叫花与郑克爽比拼内力,以一只薄薄的酒杯,撞击坚硬的骨头,酒杯不但没碎,飞回来时连杯中酒也没有洒出一滴。
而郑克爽击出的骨头飞回之后,中途拐弯,将斗笠击飞,痨病表小叫花不但内力强劲,而且力道拿捏之准,也使郑克爽望尘莫及。
举手之间,郑克爽已是输了一招。
痨病表小叫花道:“尊驾在陆上的功夫,还差了几分火候罢1
郑克爽道:“那咱们水里见就是。”
韦小宝心道:“郑小甲鱼凶横得紧,痨病表小叫花也不是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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