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丛里的诗》第52章


逐渐无法忍耐这种“只有龚侠怀被释放后严笑花才会下嫁,但龚侠怀的案子又一直延搁不决”的局面了:“我看,是你们觉得龚侠怀在平江府里碍了你们的路,你们才密告上去,好好的整治他吧?容老三,我听说你有个妹子,曾加入‘诡丽八尺门’,却在对抗流寇时战死了、你不是因而怪罪于龚侠怀吧?还有谈老大,听说你跟龚侠怀谈过几次,他好像并没有按你们的规矩,征些‘礼帛’,为了这件事,你好像很不高兴吧?不是曾在‘临风快意楼’上醉后大骂龚侠怀不够意思吗?——”
谈说说神鱼不变,只说:“陆爷,你明察秋毫,千万别相信这些杀人不见血的话!谁都有喝醉的时候,那时的话,怎当真的!我们四人、一向清廉,哪收过什么钱财来着!龚侠怀是个好汉,我们好想保全他呢!”
容敌亲也接道:“就是啊,这件事,我们也只是奉令行事。令是沈大人下的,陆爷自己签的;陆爷如果有疑,何不问沈大人去?”
问沈清濂!陆倔武只能也只有冷笑。那老狐狸!仗着史弥远的倚重,谁在他面前,敢说错半句话?!更遑论问他不爱答的话了。他想起那一夜让他受伤的斧头,这一道伤也碗使他吃了不少苦头,以致他现在的脸色,也像一把冷峻的斧头。
“沈大人处我自会请示。我这次来,也不为了什么,只想向四位了解一下案情。我已久未涉江湖,只知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知高低深浅,四位却是江猢经验丰足的,龚侠怀一案的是非轻重,自当心里分明,刚才承蒙各位提点,下官便已受益匪浅了。”陆倔武的话说到这里,“谈何容易”四人一齐站了起来,都说:
“哪儿的话,陆爷客气了。”
陆倔武向叶红笑道:“公子今儿来此,也是为了龚侠怀的事吧。”
叶红道:“正是。”
陆倔武拱手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严笑花道:“我却还有些事,要向四位捕爷请教的。”
陆倔武笑道:“我这位妹子很任性,不知她要问些什么,四位要多多包涵。”
“谈何容易”心中惊疑不定,但脸上却堆满笑容相送,陆倔武又停了下来,故意问:“叶公子也有事情,这不妨碍着吧?”
叶红正想说话,产笑花却替他又像替自己的回答了:“不碍。”
陆倔武向严笑花深深的望了一眼道广我先去备轿,在阶前等你。”说罢在一名差役引领下宽步行出。
班房偏厅里,严笑花劈头第一句就问:“如果要劳驾四位帮忙。放了龚侠怀,有什么代价?”
严笑花这一间,使叶红在刹邓之间,分晓了两件事:
一、严笑花原来是要求龚侠怀的!
二、难怪陆倔武要先行离开——严笑花问出这种问题来,他毕竟是当官的,还是不在场较方便!
这一霎间的顿悟,使他完全不自觉的站在严笑花那一阵线去。
“谈何容易”四人均是一怔。
就算他们心里有准备,也没料严笑花竟会说得这般单刀直入。
谈说说忽然笑了起来。
严笑北问得突兀。
谈说说也笑褐突兀。
“严姑娘说笑了。”
“我有笑吗?”严笑花转同叶红。
叶红一时之间,为那一种淡淡的气质所带动,“没有。”他迷迷糊糊地回答了一句。
容敌亲干笑一声,道:“如果严姑娘说认真的话,更教我们不了解。我们只不过是四名捕役,对龚侠怀要斩要关还是要放,陆爷才可以拿得了主意呀!”
严笑花忽然笑了。
她一笑的时候美得像雨都开成了花。
但叶红也同时瞥见她这一笑的时候眼睛便炸起了仇恨的火花。
她笑比不笑美。
而且笑比不笑凶。
凶的美。
美的凶。
——不论凶还是美,都有一种剑花般的寂寞。
严笑花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是不愿解开这个结了?”
谈说说道:“不是不肯,而是严姑娘太高估了我们的能力。”
严笑花道,“因为是你们诬告龚大侠的,所以更不能让他给放出禾,是不是?”
容敌亲道:“严姑娘误会了。我们刚才已说过,我们仅是奉令拿人而已!”
“奉令拿人不是奉令伤人,平笑花说,”你们在抓人的时候,龚侠怀并没有抵抗,你们却下手重创了他。”
“没有这回事,”谈说说说:”也许,那夭的雪是下得太大了……有人看错了。”
“你们要是没做这种事,为啥不让我见一见龚侠怀?平笑花紧迫盯人。
容敌亲道:“不让人探监的权限,不在我们师兄弟手上,严姑娘又误会了。”
易关西补充了一句“……万一,姑娘见着龚侠怀身上有伤,那可能是执行问讯时留下的伤,不可以就硬栽说是我们所为——”
严笑花道:”我早已接到风声。龚侠怀是谁告的、谁害的、谁伤的,大家心里明白。别以为下放他出来,或把他害死狱中,就可以拍拍屁股了事,江沏上,有的是关心龚大哥的汉子!”
谈说说马上道:“对,我们也是关心龚大侠的人。”
容敌亲道:“要是有那种人,我们也一样不会放过他。”
“可是,”谈说说好像很替龚侠怀担心的说,“听说龚侠怀一下了狱,他的兄弟朋友,全都众叛亲离去了,真是,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呀——”
“幸好龚大侠有的是朋友,”叶红忽道,“我就是其中一个。要是龚大侠真有什么冤屈,有什么个三长两短,我和关心龚大侠的朋友,都会冤有头、债有主的讨回个公道来。”
严笑花望一望叶红。
笑了。
笑意比初八的月亮还浅。
谈、何、容、易均似连着壳生吞了一粒栗子般的,怔了怔,容敌亲又干笑一声:“没想到叶公子跟龚大侠有这般交谊。”
谈说说即道:“如此最好。他日为龚大侠讨回公道时,叶公子和严姑娘莫忘了照会咱家兄弟一声,也去助助声威。”
严笑花冷冷地道,“你放心,一走会有你们的份。”
叶红道:“要是我找到了人,肯放了龚大侠,不明白个中内情的人,岂不是以为你们四位尽当了恶人?四位何不玉成美事,尽点心力,好让流言不攻自破?”
谈说说笑说:“谢谢公子美意,我们不是不想尽力,而是人微言轻,帮不上忙。”
“至于流言,笑骂由人,也管不得这许多了。”然后正色道:“我们为朝廷效力,务要防患未然,难免要谨慎从事,万防变生肘腋,祸延庙堂。龚侠怀私组朋党,广交三山五岳人士,只怕不无牵连:我们鞠躬尽瘁,防微杜渐,只要有可疑的,宁可费时耗力的去弄个清楚,而不轻易放过,这叫公职在身,不敢在食俸禄,还要请公子、姑娘,恕罪则个。”
谈说说这一番话下来,容敌亲还立即接道,“两位如果要查证此事,不如向于知尹、沈大人问个清楚,小人等位低望薄,对龚侠怀一案,恐无能力,爱莫能助。”
严笑花笑道:“说得好。”有能者曰无能为力,不助者谓爱莫能助。于善余本是直接指挥你们的上级,不过,我看,你们是‘相爷门生’,大概除了沈清濂,在这小小的平江府,谁也节制不了你们吧!”
她笑容一敛,忽道:“请了。”
说罢就走。
她走得很从容,很舒缓,但却很快。
才一眨眼里,这肮脏一气的班房偏厅里,就只留下一阵清风。
她走的时候,甚至也没跟叶红招呼一声。
她说定就走。
叶红怔了一怔,忽然觉得,对着眼前的四人,他没有什么好说,没什么好问了。
可是对严笑花,他却有话要说,有话要问。
所以他追了出去。
4.点点点点
陆倔武在门口等她。
外面的雨,悠悠颤颤的下着,风中招刮的是雨条。檐前交织的是雨丝。庭前错落的是雨滴。像约好了下个七世三生的,仍是雨的大手小脚。
严笑花自班房的暗湿处步出,脸自得就像一朵在荷塘里徐徐伸展的莲瓣。
陆倔武关注的望着她。
——有些事,他在场时,她不便说。
——所以他先行离开。
严笑花向他谣摇头。
“我要求你一件事。”她向他说。
陆倔武觉得自己心头似给灌了一大碗苦水。他知道爱上她就是苦楚的开始,可是这种:拿苦来辛、用悲来伤的感觉,有时想起来尽是千种痛心的过往,无法禁受的裹寂。
他长吸了一口气。
雨是冷的。
空气是潮湿的。
他知道她会向他要求些什么。
他只是不晓得如何拒绝她。
雨更大了。
她向他提出了那要求之后,他要去部署,所以先促轿直赴府厅,剩下一部轿舆。和两名丫寰,三名家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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