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皇帝·业火》第72章


他默然良久,再退一步,合十长拜:“昆仑剑气,百代之下无虚士。”
魏枯雪也不再进攻,看着自己的指间低笑几声:“如意通……好!你师父武功却不如你,我那时候要和他试手,他对我念了七个月的经,任凭我剑气如潮,他便如一段只会念经的木头。我这辈子遇见过无数对手,只是拿那个老和尚没办法。为你这身武功,忘禅重开了‘三界修罗堂’吧?那‘修罗禁’还是他传承心灯时亲手封上的,估计他也想不到这一生还要再打破。”
他仰天叹息:“造化弄人。”
“师尊毕生不通武功,圆寂时做辞世诗曰:‘耄耋一老衲,无处问长生。窗外天将暮,池上开白莲。’师尊看自己,不过一个老僧,哪里敢和昆仑剑宗的主人争胜。”天僧道。
“窗外天将暮,池上开白莲……”魏枯雪苦笑,“忘禅大师这诗从来做得云山雾罩,当日我听说他精研‘漏尽空’,算得出现在过去未来,于是求他赐一个明白。他答应了,给了我一首诗,说我一生都在这首诗里,我拿到了兴高采烈,可是读了那么些年,还是不懂。也不知道是我傻,还是和尚太狡猾。”
“敢问师尊赠给魏宗主的诗是如何的?”
“也不是诗,是首偈子,说‘君有宝剑一枚,久被尘劳关锁。一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天僧深思片刻,摇头:“贫僧佛法浅薄,解不出。我师兄弟五人,惟有大师兄大灭得师尊的智慧,能观想过去未来。”
“大灭禅师?也曾听过他的名字,可惜无缘相逢。”魏枯雪眉峰一挑,兴趣盎然,“若有机会倒要请大灭禅师提点一二。”
“贫僧踏出白马寺,师兄便圆寂了。”天僧合十念了一声佛。
“死了?”魏枯雪皱眉,而后长叹了一声,“我这首偈子,是解不得了吧?”
“师兄不在,还有施主自己解得开。”天僧笑。
魏枯雪愣了一下,放声大笑:“和尚,还是称我为宗主吧,魏枯雪剑下有冤魂,胸中有戾气,布施也是无用,不敢当你的施主。”
天僧合十微笑,并不回答。
“宗主远来,我弟子殿上备了一点素酒一席素筵,不沾荤腥,天僧大师也同坐吧。”苏秋炎道。
“释、剑、道三宗都已经到了,尊客也同坐吧?”魏枯雪忽然转头对那个年轻的黑衣道士说。
年轻道士微微愣了一下,忽地微笑起来:“宗主果然目光如剑!”
他此时一笑,容光粲然,已经不是刚才修道人拘谨沉稳的模样,却是个典雅清贵的少年公子,一双瞳子澄澈如秋水。
“掌教真人和天僧大师这场赌局中的第三个人便是阁下吧?”魏枯雪笑,“掌教压制气息,大师的气息却飘移不定,终究还都是以修为取胜,你却是以谋略周旋,更胜一筹。你冒充道士坦然而出,反倒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先人所谓大隐隐于市,是不是有点这个意思?”
“但是不知道宗主怎么看出来的?”
“说起来也简单,你太镇静了,反而有些奇怪。魏枯雪小有名声,中天散人苏掌教见到我尚且会驱出本命元气探我的虚实,你若是一个年轻道士,如此坦然自若反而奇怪。而且……”魏枯雪忽地笑了笑,上下打量了年轻道士一眼。
年轻道士一愣,小退了一步,忽然大礼长拜。
“呵呵呵呵,好说,好说。”魏枯雪笑,“我不说。”
“谢魏宗主留在下一分颜面。”年轻道士也笑。
魏枯雪转头向苏秋炎:“掌教的弟子谢童妆扮起来也是风姿绝世的少年,胆略不逊于男儿,不过和这位小兄弟相比,还差了几分。”
“阿童儿不过是个孩子,娃娃心思。”苏秋炎不以为意。
“敢问称呼?”魏枯雪又转向那个年轻道士。
“不花剌拜见诸位尊长。”年轻道士再次长拜。
他摘去头上的道冠,解开身上道袍,立刻就变了装束。道袍下是一身蒙古式样的箭衣,贴身扎袖,手工极细,更显得他身形纤长挺拔,神采烁人。这时候他和天僧并立,仿佛美玉同列。
魏枯雪微微吃了一惊,而后点头:“不花剌?原来你是当朝宰相明里董阿的次子,钦天监鼎鼎大名的祭酒博士,我们这些草民不敢擅称尊长。既然都是为了光明皇帝而来,就不必计较尊卑长幼,一起坐下来聊聊吧。”
“是。”所有人都收敛了表情。
日落月升。
月圆之夜,浑圆的冰轮挂在深蓝的夜空中,一丝丝月光漫溢出去,中天一片通明。
酒饮过了三轮,众人说话不多,只有苏秋炎和魏枯雪说勒几句终南山分别后的所闻。不花剌坐在下首侍酒,神色恭谨。天僧白衣广袖,手把一串念珠,酒到便饮,其余时候阖着眼睛纹丝不动,仿佛坐佛,月光洒下,脸缘一抹辉光照人。
魏枯雪饮得快,不花剌再次提起酒壶为魏枯雪斟酒,半杯斟下,酒壶已经空了。魏枯雪看着酒壶悬在半空,最后一滴在壶口挂了许久,滴落在杯中搅动了水面。
“酒喝完了,有话现在可以说了罢?”魏枯雪环视周围。
天僧缓缓睁开了眼睛,苏秋炎坐直了身体,不花剌点了点头,放下了酒壶。三清殿上四人对坐,死寂了片刻。
“我先说吧,我辈份小,年纪也小。” 不花剌忽地笑了笑。
“我是朝廷的人,但也不是。”他接着说道。
“怎么说?”魏枯雪挑了挑眉宇。
“魏宗主听过我的名字,知道我在钦天监为祭酒。不过光明皇帝这件事,却不是我的职司,我这次来,也不是受大皇帝的委派。我父亲大人虽然知道,也不同意我来。所以敝人开诚布公,不花剌和诸位师长之间,绝无所谓草民和官府。大皇帝也并未授权我调动各行省的人力物力协助诸位。”
“这个倒是不敢想,大皇帝不认我们为乱党私聚,我们便该庆幸了。”魏枯雪哂然道,“魏某是个南人,仗剑行于江湖,不敢期望闻达于官府。不过我想问,大皇帝对于光明皇帝的旧事,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大皇帝不知道。”不花剌说得坦白。
“不知道?”魏枯雪愣了一下,失笑。
“八月丙辰朔,天相巨变,那时候正是钦天监轮值,轮到我推算历书,我已经知道大难临头。六日之后,掌教的弟子快马从终南山来大都,请我向大皇帝进言。而我在一月之内连续七次求见,不过大皇帝沉迷于后宫,始终不肯赐见。”不花剌摇头。
“大概是沉迷于新编十六天魔舞一类的淫戏吧?”魏枯雪道。
“不瞒魏宗主,外面的传闻不假,正是一些密教喇嘛,曲解经文,劝大皇帝行淫。”不花剌神色肃然。
“那么祭酒大人是如何知道光明皇帝故事的呢?”天僧问。
“其实朝廷并不像诸位所想的那么昏聩。”不花剌笑笑,“怪力乱神的东西,历朝历代,对外是扑灭,对内却有人秘密司掌。钦天监所辖中,有一个‘中平司’诸位可知道。”
魏枯雪和天僧均摇了摇头。
“所谓‘中平司’,乃调和天地阴阳之气,维持中平的意思。这个司的官员皆是钦天监中的悍将,入则君子端坐,出则持刀杀人。一旦地方上有神异之说,立刻便要出发,尽早扑灭。中平司所辖官员军马,共计五百七十二人。”不花剌解释道,“而中平司的制度,我们蒙古人原先自然是没有的,这个是因袭宋朝。忽必烈大汗精通汉学,进攻中原,每过一城必令官员立刻清点宋朝的历书密典,封存之后送往北方。临安陷落,旧朝的谢太后带着小皇帝投降,第一支进城军队的要务就是去搜罗星相密典。不负大汗的期待,他们取得了唐朝所留的《光明历》。”
“《光明历》?”天僧问。
“《光明历》是唐时剿灭白铁余之后所得的一本逆书,又是一本历书,其中分为前中后三际,开天辟地以前是一际,天地毁灭后是一际,我们现在所处又是一际。书中说第一际光明和黑暗各为一世界,互不相容,第一际末黑暗魔君来犯,大明尊不欲五大荣耀出战,遂派遣五明子。然后五明子战败,被暗魔吞噬,虽然后来明尊再次召唤诸神击溃暗魔,可是五明子的光明融入暗魔的精血中,遂生人类。”
“这么说我等是魔了?”魏枯雪点头,“最好不过是神魔各半。”
不花剌点头:“这是第二际。然后光暗终究不能共融,末世之时支撑天地的光耀柱倾覆,天地焚灭。被暗魔身体拘禁的光明诸子又要返回天上,光暗再次分开,此为第三际。”
“难怪是逆书了。”天僧神色平静。
“但是这本逆书不曾在唐后的战乱中不曾毁去,宋人也不曾毁去,反被秘密供奉在宫中,以为至宝,不是其中并非没有理由。”不花剌环顾众人,“因为其中预言的星辰运势变化,后来都一一得到印证,真实不虚。钦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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