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皇帝·业火》第74章


“哦?”魏枯雪眉心一挑。
“并非所有人持此物都有感应,有人强,也有人弱,但是一旦接近此物之人心有敌意,此物就会震动不安,夺人心智。”
“魔由心生。”魏枯雪道。
“不错。魔由心生,心不动,魔亦不动。”不花剌点头,“当持此物,必先诚心静意,若生敬畏心、恐惧心、得失心、喜乐心,纵然不碰,也难免为它光明所惑。魏宗主拿着的时候,便有好胜心和争斗心,原本和此物正面对冲,胜算微乎其微,不过昆仑山剑气果然神妙,宗主修为绝世,逢有外魔入侵,强行克制,放声喝破,也合乎佛家顿悟的道理。”
天僧合十:“确是我佛家真意。”
“我晓得了,你学的是儒学。”魏枯雪声色不动,微笑着看向不花剌。
“宗主从哪里看出来?”不花剌似乎饶有兴致。
“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你一个蒙古贵族,有这般的勇气,不怕光明皇帝的邪力;有这般的宽大,不介意和我们这些僧道南人同坐,也算是大儒的风范。”
“是。在下师从崔夫子学五经六艺,历二十一年。”不花剌神色肃然,低头拱手。
“那么,轮到我展示七百年前的所藏了。”苏秋炎道。
“掌教带出了清净光铠!?”魏枯雪神色震动。
“不安份的东西啊!我能够感觉到,它在紫薇天心阵里,已经等得焦躁不安。”苏秋炎解开了自己身上的道袍。
道袍下赫然是一件森严沉重的铁铠,护心处双狮守护树木的花纹清晰可辩,甲胄上护领口,披甲盖过双腿膝盖,关节精巧,就像是贴着苏秋炎的身体敷上的一层钢铁,乌光渗人。
苏秋炎起身,缓缓走到月光未及的黑暗角落里,另外三人这才看清楚他身上的铠甲上流转着一层荧光,变化不定。
“这就是清净光铠?”天僧的脸色也惊恐不安起来。
“不错,惟有把它穿在身上,我才不至于担心这件东西落入明尊教的手里。魏宗主上过忘真楼,也知道我在那里坐了十九年,却未必知道忘真楼下,就是重阳道宗最隐秘的所在。空幻子祖师临终前设下紫薇天心大阵,以镇压这件铠甲。贫道在上面端坐了十九年,没有一刻不在担心它重获自由。”苏秋炎低声道。
“最后一件神物是由常宗师带回昆仑山收藏的吧?”天僧问道。
魏枯雪点头,神色肃然:“然而光明海剑是杀千百人的凶器,魏某平生也并未见过几次,更没有这个胆子带来此地。”
苏秋炎不言,走到魏枯雪面前,忽地跪拜。
魏枯雪眉峰一挑,离座避开了苏秋炎:“掌教何以如此?”
苏秋炎不答,起身击掌三次。
脚步声远远传来,那是四个精壮的年轻道士扛着一具棺木。魏枯雪看到棺木,不禁愣了一下。
苏秋炎上前抚摸棺木:“为了后辈人打搅祖师的清净,总是忤逆。”
他猛地掀开棺板。里面的东西暴露出来,魏枯雪一惊之下,竟然拔剑。他这次拔剑毫无犹豫,剑锋寒气飞射,直刺苏秋炎。苏秋炎并不惊慌,单手逼出一片火光顶住了魏枯雪,另一只手的掌缘忽然涌出火影,他的手如同燃烧的利刃,对着棺材里的物件切下。
重阳宫的先意剑被他用手掌施展,更胜于利刃。躺在棺材里的竟然是一句以紫绫包裹的尸骸,从头到脚无处不写满咒符。此时天气尚没有转寒,而那具尸骸外却结着厚厚的寒冰。
魏枯雪被阻挡的一瞬,苏秋炎已经剖开了那具尸体。单手从中抓出了一件东西,也带着冰棱的长条,在冰下闪烁着铁光。
魏枯雪一怔,收回了剑,向着尸体跪倒。
苏秋炎也跪下叩首:“晚辈无礼,伤害常先师的法体,罪无可恕,寄此一命,将以有为。”
天僧大惊,他已经明白,那具尸体竟然是七百年前昆仑剑圣常笑风的遗骸。
魏枯雪面无表情,横剑踏上一步:“苏掌教,你要逼我决战于此么?”
苏秋炎长拜:“不敢。”
“那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魏枯雪厉声大喝,“在这一切背后,重阳道宗还有多少事不可告人?你为了神魔之器,不惜盗尸求剑。你不能解释清楚,我们二人便有一人不能踏出此门。”
苏秋炎再次长拜,捧着古老的剑跪在魏枯雪面前。他全无防御,魏枯雪一剑若果真劈下,即使他的护身火劲强横,也难免重伤。
魏枯雪横剑不动。
“这件事,我和魏宗主都知道,祭酒大人和天僧大师或许还不完全明白。”苏秋炎缓缓说道,“神魔之器,夺人心魄,绝非凡人可以镇压。我教以紫薇天心阵镇压清净光铠,足足用了六十年。空幻子祖师和光明皇帝一战之后,身体缩如幼童,却依旧强撑着活了六十年,以不可思议的绝大勇气修建了紫薇天心阵。阵势既成,他便撒手尘寰。”
“那么魏宗主,光明海剑是如何镇住的?”他转向魏枯雪。
魏枯雪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常先师没有空幻子祖师的福气,大战光明皇帝后他只活了一年。当时他尚能动弹,但是看不见听不见,五感皆失。他的所有感觉都像是被封在了身体里,就像魂魄被封在躯壳中。他知道自己将死,却没有办法镇住光明海剑的邪力,于是只能以身体为祭器,他手书令弟子将剑从他自己的颈部生生插下,以身封剑,再把他的尸体以紫绫包裹,沉入寒潭。他以剑心魂魄镇压光明海剑,这件事是我昆仑山绝大的秘密,却终于也不免暴露于世。”
不花剌惊悚,转而有敬仰之色,来到棺木前跪拜。天僧也合十,低低地念诵。
“我知道这件事已经冒犯了昆仑剑宗,百死难赎。可我向宗主乞命,也不是没有原因。”苏秋炎再次向魏枯雪跪拜,而后扭头,“请你们的玄重师兄。”
又是四个道士抬着一具小辇从断墙后而来,走近了,看见小辇上是一个银灰色头发道装的道装色目人。他瘫软在那里,只能以眼神示意。
苏秋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我最心爱的弟子之一,薛玄重。我请他去取光明海剑,他临行告诉我必将不辱使命。他确实带着常先师的尸骸归来,可是因为他自己下寒潭取剑,为光焰所伤,从此全身瘫痪,终生只能坐在这具辇上。”
他回到魏枯雪面前:“魏宗主,愿意为了天下人牺牲的,并非只是空幻子祖师和常先师。这一战,我们同样可能死无葬身之地。然而我希望这一战,让一切都结束,不要再有一个七百年,再有太白经天,飞星犯紫薇。”
“可是掌教汇聚了所有三件神器,到底为了什么?”魏枯雪声色俱厉。
“魏宗主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苏秋炎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三件神器,均非打造而成。它们生于光明,也只能毁于光明。惟一可以毁掉它们的地方,便是明尊教的圣地。”
“毁掉?”不花剌大惊,他也没有料到苏秋炎的计划竟是这样。
“是!我要毁掉这三件神器!有它们在,普天之下,终无宁日!”苏秋炎断喝。
寂静,殿堂上的温度像是瞬间降低到了极点,无人出声。
良久,魏枯雪长叹一声:“掌教诛魔之心如此炽烈,与魔道何异?”
苏秋炎冷笑:“魏宗主,光明皇帝真的是魔么?我们哪里是诛魔,我们是杀神!可笑世人愚昧,拜佛求神,想以一些小恩惠换得大回报。可是神是什么?神高高在上,怎会体谅人的死活?”
魏枯雪沉默,而后摇头:“掌教,你的杀气太盛了。修道之人,连神也不放在眼里么?”
“苏某眼里,无神也无魔,只有人而已。魏宗主,我们不是要救天下人么?所以我们如何有退路?”苏秋炎昂然而立,声如磨铁,“神来杀神,魔来杀魔!”
月色下,他须发皆动,面无表情却又如同狮子般愤怒。
此时无人已可以折苏秋炎的锋芒,他已经将这锋芒藏了十九年。
“掌教,你终要把天下的人头都押在你的赌桌上啊!”魏枯雪叩剑轻叹,在常笑风的尸骸前一个长拜,缓缓走出野观。
不花剌抬眼看着他渐行渐远,忽然觉得那高大的背影竟有一份孤独。
第十五章
风红
十月十七,又是枫红的时节。
山头的红枫已经过了霜,红得通透而苍老。天高无日,秋寒已经很重了,一阵萧瑟的秋风卷上山头,红枫落了满地。
红衣如火,燃烧在钱塘江畔的山头。眺望着远处的杭州城,红衣女子轻轻理了理耳边的发丝,一头长发在寒风中散乱,一双眼睛却沉静得如古井深潭。令人惊异的是,她的长发不是纯黑,却是极深的青黛色,如果对着光看去,那双眼睛竟也泛着幽深的绿光。
“我回来了……”她轻声说,不知道说给谁听。那细微的声音立刻就被寒风吞噬了。
一群人围聚在钱塘江畔的观潮台附近,望眼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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