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花园》第38章


“找个时间,你去看看你爸吧。”一天晚饭,夏维军垂眸道。
清明重阳都过去了,还扫哪门子墓。
夏麒对自己的生父印象不深,感情稀薄得可能都不存在,每年清明扫墓还都是因为中华传统习俗要求。不年不节的日子,他实在没什么心情去扫墓。加之,夏维军这话里有要他去认错的意思,他心底反感。
“嗯,我看看时间。”他沉默好一会儿,掐在夏维军说下句话之前敷衍地回答。
夏维军听了,抬眼看他。目光一沉,张嘴想说什么。可没等他开口,夏麒就端着吃干净的碗去厨房了。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响,开得比平时大,声音比平时响。
罢了。夏维军望着他的背影,闭了口。心想,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想到“亲儿子”三个字,夏维军的心情转而变好,嘴角不自觉扬起来——他最近遇到了钟意的人,正在接触着。只是八字还差了一撇,他暂且压着没告诉夏麒。
现在好多人都生二胎,年纪也就他这样。他算着,要是自己和意中人成了,将来想有个亲儿子,似乎也不是难事。
这么一想,也就不那么想处处管着夏麒了。敷衍就让他敷衍吧。
夏麒没有去扫墓。他有没完没了的课程和课题要做。回到N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就一大早出门去导师的研究室了。
其实离开平港城以后,他就发现,能使人恢复的良药有很多。冷酷、工作、新人,全都可以。就连无形的时间和距离,也能冰凉凉地覆在伤患处,令感觉模糊得接近麻木。
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怀念和遗憾。
诚然,初始的疼痛很尖锐。真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明白书上写的那种“心口有道疤”是什么感觉。疼,碰一下也不行。
但这道疤也确然会掉痂。
有一天他向下拉微信对话框,页面刷过费天澜,心里没有起任何波澜。等看完想找的东西,再次拉回那个位置点开费天澜的资料,手指悬在悬在“删除”按钮上,却觉得没什么好删的。他就知道,那段梦没有那么轰烈,不值得兴师动众。
他最终没有删除那个人,只是清空了聊天记录。
从此,费天澜沉寂于平时根本不会去翻的好友列表中。日子一天天往后推,他就一天天被时间的灰尘覆没。不是梦,也成了梦。
而这段时间,只用了半年而已。
夏天再次来临,夏麒已经不再想起平港。连和周怀洛的联系都大大减少了。其中再次得知费天澜的消息,是周怀洛跑来旅游。
他是博士在读中,忽然向叶教授提出中断学业,要到处走走。走走的第一站,就是N市。
给夏麒打电话的时候,他郑重其事地说:“我特意去兑现找你玩的承诺!”
这年头,谁把这种承诺当承诺啊。周少爷有时候真是天真可爱得有点憨。
夏麒开夏维军的车去机场接他,发现陆照比自己更早到了。
机场的到达口就那么大。夏麒刚出电梯,目光扫了一圈,就看到身穿实验室白大褂的陆照站在墙边,正低头看手机。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上前打招呼。
陆照早在一月份就到北良化工的N市分公司了,联系过他。他草草尽了一次地主之谊,后来对方再给他发信息,他都回复得客气疏离。多少让人热脸贴了冷屁股。
“小夏!”陆照还是发现了他,扬手冲他挥了挥。
他只好走过去,默默鼻尖,说,“陆工也是来接我师兄的?”
陆照点点头,注意力还在手机上。又低头发了一条信息。大概是懒得打字,按出两个词就删了,改用语音。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陆工是直接从公司里出来的吗?”
“是啊。”陆照这次把手机收进口袋里,脸上的笑容挂着点无奈,“小洛要我亲自来,我想着他心情不好,就来了。这小孩儿心地很好的,就是缺爱。能满足他一点点,他都能高兴好几天。”
说得好像很有经验似的。
夏麒心里知道他们关系应该是很好的,绝非周怀洛说过的小透明不熟大神。但他不喜欢打探别人的事情。就算碰上有意隐瞒,自己能想通的就算了,也不会去质问。
陆照这样说,他就点点头附和:“是啊。”
这么一来,话题便断了。他望向到达口里面,陆照见状,也往里看。
外面的显示屏上已经显示周怀洛的飞机准点降落。等了十多分钟,终于看到周怀洛拖着行李箱出来。
两人同时喊他。
他扭头一看,本来皱成一团显得很困倦的脸,立刻露出笑容,大喊道:“你们都来了,我真是有排面!”
……看样子,搞不好真的能高兴好几天。
但这天陆照实在是忙的,接周怀洛回城里之后,又折回公司去了。约好三个人晚饭一起吃,后来也没赶到场。私下给夏麒转了几百块钱,说是给周怀洛接风自己算一份。
夏麒想了想,给周怀洛看,周怀洛笑得很开心,嗔骂了一句“狡猾老狐狸”。然后主动对夏麒坦白。
他和陆照的确早就认识了。陆照走上社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周怀洛他爸手下干的,后来被北良重金挖走了。
“我爸我哥都恨他,尤其是我哥,一提起他就咬牙切齿。知道为什么吗?”喝了一点啤酒,周怀洛的脸开始红了,说话也爱立起一根手指晃啊晃。
夏麒配合地问:“为什么?”
周怀洛说:“因为他后来自己要出来创业,三番五次请陆工,请不到啊!”说完哈哈大笑,很得意似的。也不知道这份得意从什么逻辑得来。
可笑着笑着,他就皱了皱鼻子,接着眼睛也红了。
夏麒才忽然明白过来。周怀洛刚才那不是得意。是提起周怀琼,就自嘲,就心酸,就无处发泄。
憋得太难过了,所以扭曲得高昂招摇,变了形状。而这招摇一跌下来,立即变成小小的、小小的委屈。
周怀洛几乎是一下子就冒眼泪了。
夏麒还没见过人那样冒眼泪的,一粒接一粒从眼底冒出来,就跟珍珠从眼睛里掉出来一样。区别是珍珠落地有声,他的眼泪落地即碎。
夏麒愣愣地看了他两秒,急忙给他抽餐巾纸。
他足足这样冒了好几分钟眼泪,后来呼吸都不畅通了,才用餐巾纸擦掉眼泪,然后擤了鼻涕。再开口,声音就带了哭过以后特有的鼻音。
“我没事。我就是看见你觉得同病相怜,对你哭,你肯定不会笑我。”他抽了一下鼻子又吸了一口气,看过来,眼神恢复得挺清明的。
“我跟你说,平港三年之内,一定是费家、我们家,还有陈家的天下。”
费家。夏麒闪过那栋自己住过的房子——费家在他眼里,就是那个地方而已,不是别人口中暧昧不明的其他什么意思。
“哦。”他兴致阙阙地应声。
周怀洛自顾自地说:“去年十二月的时候,费天澜回三江总部了。我哥拿出三江那几个老家伙买人命推锅给费天澜的证据,帮他收拾了一群人。费天澜也厉害,三江那些股份东边拆,西边抢,他最后又成了最大股东,真是不知道怎么搞出来的,不过我猜里面有我哥和陈家的手笔吧。外面都说三家联手,平港变天。这些我不懂,我就见到他们三个人现在经常在一起,费天澜真的对那个女的没意思。现在,我哥和那个女的在谈着对象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结婚啊……”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下去,尾音拖得很伤感。也不继续说了,手上的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碗里的汤。
“那个女的”,显然是陈芝馨。
这个女孩儿在他们之间摇摆了那么久,终于花落一家。周怀洛费了不少心思妨碍这件事,它还是成了。
夏麒心里有些复杂,不知道回什么好。两人互相沉默。
想了好一阵子,夏麒勉力安慰周怀洛:“别难过,出去散散心,慢慢就会好起来的。离得远,看得多,有事情做,就好了。”
“你是这样?”周怀洛抬眼望过来。
“我……”夏麒语塞。
周怀洛近乎求知地看着他:“你好了吗?你已经不喜欢费天澜了吗?如果费天澜现在站在你面前,求你回到他身边,求你别离开,说他无论和什么人在一起谈婚论嫁,你都会有一席之地……”他顿了顿,缓缓地问,“你能好吗?”
那……可能真的不能。
夏麒被噎住,抿唇斟酌了一下,干巴巴地说:“你辛苦了。”
周怀洛哼了一声,下巴一扬:“我比你厉害多了。我痛定思痛,决定去游山玩水,周边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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