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在选秀节目上出道了》第192章


他随着乐曲的暂停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如同颓顿朽坏的枯槁,随着渐起的提琴旋律不住摇摆。
动作看似散漫自由,却始终为身体中的每一丝力气支配。
于斐的心狂跳起来,由着这惊如战鼓的擂音,他才发现,从看到第一个舞蹈动作始,他一直屏住呼吸,至今几乎忘却吐气,好像那黑色的影子能够制造生与死,他静止不动,则一切归于死亡。
乐声再起,第一声琴响,那受了重压,几乎为无形世界摧折朽坏的身躯,骤然冻结。
促急的小提琴斜插而入,乐时的双臂骤然张开,又猛然攥住心口,由下盘的力气直顶而上,他柔韧而充满力量的身躯,由小腿、腰腹、肩背,直至脖颈,被一寸一寸地拉直,抵御着重压,他向上,无形的斥力狠压——他单膝跪下,又直起身体,追逐着,挣扎着,最终他站起——而音乐戛然。
侧面只看得见眼睛与唇角的形廓,他紧闭的双眼睁大,仿佛看见黑夜后一点熹光,汗水从他的鬓角瀑流而下,流过他的额角、鼻尖、嘴唇、下颔,最后接续不断地滴落。
他如同挣扎的溺水者,重见天日。生命灌进他的胸腔,给予他剧烈的喘息和震撼。
乐时跳完之后,盘腿坐在地上,喘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咳嗽几声,按着胸口,从镜子边拿起手机,抱住膝盖,缩成一小团,低头浏览屏幕。
于斐这才想起他在开直播,低头一看,网络延迟一瞬,随即雪花般的弹幕铺天盖地涌进来,于斐其实没什么心情低头看那些溢美之词,他只是狂喜——笔下的旋律,画中人的形体,和眼前的人完美结合,密不可分。
好像他在极度不安与焦虑中所做的梦,此刻具现在他的眼前。梦里跳动模糊的光影,在此刻有了清晰的印痕,它们撕裂他的不安,他撕裂他的不安。
于斐深吸一口气,却发现他的嗓子嘶哑,他无法呼唤乐时的名字。
一阵风幽幽掠过,将虚掩的门缝吹开,乐时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回过头,与他四目相对。
在所有人的惊奇、褒扬、称赞,以及窒息的观感里,在乐时澄澈、静冷,而又带着秋日阳光的破碎的、含蓄的温柔眼睛中,于斐艰难眨眨眼睛,有烫热的咸液从他的眼眶里落下来,在夕照里闪闪发光。
于斐这才发现,他早已热泪盈眶。
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小猫时,他亦是这样看着,在孤独的灯下跳一首孤独的歌,被对方的感情烫得热泪盈眶。
乐时走过来,他的衣服贴在他的胸膛和后背上,显然满浸着汗水,乐时探头看了眼他的手机镜头,又对自己的手机说:“哦,是于斐。来看我跳舞的。歌是他写的,叫《Rain;river;in Your Black Soul》,我和组员商量了一下,中文名字是——”
一长串介绍词,说得乐时有点疲劳,剧烈运动之后的气喘还没有缓过来,他看向于斐,于斐心领神会,他们并肩地站在观众的注目下,于斐在镜头照不见的地方,用手背轻轻碰碰乐时的掌心。
乐时眼中的静湖漾过一层涟漪,冷光微闪。
于斐握住他的手,目视镜头,语气坚定,如同磐石:
“你黑色的灵魂,奔流不息。”
直播最终结束于餐桌,摄制却没有结束。
餐桌上摆满了保鲜盒,聚集在桌前的练习生们有些惊讶,凑近一看,才看见每个盒子上都贴着各色便利贴,上面写着不同人的名字。
任风风率先惊叫一声:“哎,这不是我老妈炖的汤嘛?”他打开保鲜盒,手上拿着一只信封,他念动封面的字:“给小风,不要吃太多,注意保持体型。”
万幸表示鄙视:“说你胖了你还不信。”任风风扁扁嘴,凑过去看万幸碗里的东西,“噢!这是你上次跟我说的炸酥肉,我这也有肉,老妈给我做了好大一盆哈哈哈哈哈。他们是准备来现场看比赛吗?”
PD在场外颔首。得到确认的任风风和万幸交换一个惊喜眼神,两个人吱哇乱叫地抱在一起,一边跳脚一边打转,其他人为他们外向的快乐所感染,纷纷选择自己的位置坐下,互相分享自家的家常菜。
许多菜式已经放凉,只经过微波加热,散发出来的味道却能够触及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乐时环顾四下,看见唐之阳坐在摄制镜头的角落,他的面前没有餐盒。
在被其他人注意之前,乐时穿过欣喜若狂的伙伴,端着自己的碗来到他身边坐定,乐时打开自己的玻璃饭盒,看见码得很满的一碗白灼虾,他没有说话,拾起一只,放在手里默声地剥,在搁进唐之阳的碗里。
“谢谢。”唐之阳一怔,把一块虾肉夹起来,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冷而复热的河鲜带点隐隐的腥味,但甘甜的味道没有消失,熨帖地安慰着发苦的味蕾。
唐之阳低着头安静地吃,乐时有些笨拙地替他剥虾,万幸注意到了,往唐之阳的碗里放了一大勺家里的炸酥肉。
江河坐过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言语之间尽是温和光彩。
袁弘杉装作不大在意的路过,往他的盘子里放了几块蔓越莓曲奇饼,他家送过来的全是烦饭后甜点,据说袁家妈妈作为古典音乐圈内的贵夫人,闲暇之余也做得一手色味俱全的甜点。
不多会儿,唐之阳面前的杯盘默默满了,乐时试图往里再放只虾,唐之阳笑着把虾夹起来,乐时友善地眨眨眼睛,张开嘴,让他喂。
越过红白相间的虾肉,他看见唐之阳有点泛红的眼眶。
周望屿端着杯通透明亮的香槟,自然而然放在唐之阳的桌上,又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悠悠闲闲地迈着遛弯儿的步伐离开。
与。
夕。
团。
对。
一套碗筷杯碟,汇聚了五湖四海的慰藉柔情,来自南方的虾与鱼,来自北方的面与汤,饮食打开了每个人的胃,他们举杯畅聊,展望以后岁月。
他们聊练习生时期的苦日子,一样的叛逆少年穿过一样黑暗的街,和疯狂的同伴高声大笑,于斐抖了不少他和乐时以前的老料,引得众人阵阵发笑。
“当然是喜欢写歌的呀,想着有一天写出来的歌可以让每一个人都听见,就先从在南大门的炸鸡店称王称霸开始了。”于斐绘声绘色,“乐乐他以前也唱歌的,不过他唱的都是些抒情小情歌。”
万幸哈哈一笑:“在WMC的练歌房,乐乐唱的都是吵得要命的摇滚哎。”
于斐震悚地看了眼乐时,乐时歪歪头,耸耸肩膀,和唐之阳相视一笑。
乐时于是被起哄来一段听听,他低头笑得腼腆,声气低低地转移话题:“我不怎么会唱。”
于斐的眼神黏在他身上,闪闪烁烁,饶有兴味地,看得乐时的耳尖发烫,晕一点飞红。
万幸转眼问:“唐老师以前练习的时候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唐之阳想了想,回答:“临时一说,倒也想不到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因为以前是伴舞的缘故,跟着大团会去很多地方巡演,看见不同国家的风景,认识不同的粉丝,印象最深是在日本的时候,庆功宴结束,和大家一起冒雪回宾馆,冷是很冷的,但雪景很漂亮。”
任风风好奇:“是给哪个团伴舞呀?还是HopE吗?”
唐之阳点头,好几个人发出艳羡的惊呼,话题在这儿蜻蜓点水,随后转向其他人的陈年旧事,唐之阳低下头,一筷子一筷子地将碗里的饭菜都吃光。
乐时凑在他的耳边,向他低低谈白天自己练习的体会,他时时点头,思绪却模模糊糊地随着饱腹感远了。他看见冬雪,听见新干线的轰鸣,还有某些藏在酒酣耳热之间的切意情话,是他和对方都心照不宣地,以忘却的姿态面对的一次失言。
他却来不及再揭开那层关系了。
亲朋好友寄给他们的明信片,需要他们在镜头前读出,唐之阳的信是唐之芝写的,方方正正的小字,好像圆鼓鼓的小黑围棋子儿,她的娇憨活泼在上期淘汰收获不少好感,内容却少有地感性温柔。
唐之阳挑着读了一段:
“从小总是一直照顾我、纵容我的哥哥,我真的很爱你,也很感激你,想念在老家里你做的饭菜。希望你可以得偿所愿,完成你的梦想。最重要最重要的是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希望月考之后能收到你C位出道的消息。”
一阵温馨的心有灵犀的低笑。
唐之阳看着其他字段,唐之芝写了许多以前蜗居陋室的回忆,写他们和阚君桓一起相处的琐屑点滴,最后在页尾还附上一副简笔画。
是他们三个人手牵着手,坐在一扇落地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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