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所有的星》第10章


一个令别人家破人亡的人竟会生活得那样好。
等到第四天,终于看到她了。
她走出来信箱取信,穿大衬衫,三个骨裤子,血红色高跟拖鞋。
因为身段好,那种不伦不类的搭配,竟成为时装。
头发剪短了,贴在头上,架着墨镜,显得面孔更小更尖。
她仍在李汤默士麾下讨饭吃。
世上有许多普通的美女,她却是罕见的美女,所以他不舍得她。
取了信,她没有即刻走进屋内,坐在石阶上翻阅。
展航见她打开一本杂志读起来。
真奇怪,那本杂志封面有黄框围边,分明是一本国家地理杂志,没想到那样妩媚的女子对自然地理有兴趣。
展航在树荫下注视她。
这时,有人在屋内叫她。
她抬头,露出厌恶的神情。
唤她的人自屋内走出来,啊,这便是那李某,要看多一眼才认得真。
他老了胖了,头顶半秃,腹围隆起,最不堪的是竟穿着湖水嫩蓝的上衣与长裤,看上去像上了年纪享福的太太。
也许这样形容是不对的,于太太的身上就找不到这类颜色。
李氏顺便把手放在女伴的肩膀上,她半边身忽然僵硬,一侧膊,卸脱了他的手。
展航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啊,他俩的关系有变,没想到短短数年间,物是人非。
她匆匆返回屋内,他也跟着进去。
那本杂志落在石阶上。
展航轻轻走过去,拾起杂志,看到封面是栩栩如生一只翼龙的化石,展航忽然松手,像碰到毒蛇似奔走。
她既然已经讨厌他,为什么还不离开他?
是因为生活的问题吧,所以他们从来不会一次过给这类女伴大量现款,怕她们得手后逃逸。
过两日,他又去了。
这一次,等不到人。
于展航似扎营似,每次三、两小时,有无结果都会离去。
屋内两个人都很静,不大进出。
再去,刚刚碰到他们拎着大量行李出来,一定是回家,或是旅行,暂时不会回来。
司机把行李一件件装上车,终于关上车门,高速离去。
展航只得回家。
接着,他每隔一阵去张望一次,只见到管家进出。
这是一所度假屋。
次数来多了,终于引起注意,有男家人过来问。“小兄弟,你在这里干什么?”
展航答:“乘凉。”
“住宅区附近不宜游荡,请你尽快离去。”
展航只得坐上他的脚踏车。
之后,他的门槛也精了,只在车上一圈圈兜过,观察动静。
这仿佛已经成为他的课余嗜好。
那天回家,发觉施少华在客厅。
展翘正请教他关于升读会计科的一切,于太太坐一旁静静喝茶。
气氛有点沉闷,幸亏展航回来了,他向客人打一个招呼,看到桌上点心,
立刻抄起大嚼,令姊姊大皱眉头。
施少华却笑起来。“这里还有。”
“什么蛋糕?美味之极。”
于太太也笑。“施先生带来的提拉米苏。”
展航索性坐下来,斟出咖啡一饮而尽,松了口气。
施少华穿白衬衫卡其裤,仍然一派斯文,微微笑,大方得体。
展航站起来。“失陪。”
他回到楼上淋浴,围着大毛巾看电子邮件的时候,展翘陪着客人走过。
“这是弟弟的活动范围,你有否发觉有阵味道。”
施少华房门口张望一下。“没有呀。”
展航说:“所有姊姊都爱讲兄弟坏话。”
施少华笑。
展航套上大线衫短裤。“请进来参观。”
没想到施少华真会有兴趣。
他建议把计算机附件转换位置,方便使用,然后帮展航检查打印机。
展翘洋洋得意,大有“看人家多懂得爱屋及乌”的意思。
展航觉得施少华含蓄大方,又乐于助人。
那天,他留到吃过晚饭才走。
于太太诧异。“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消磨整日,开头有点闷,很想告辞的
样子,后来展航回家,他就有说有笑。”
展航说:“他不适合展翘。”
“为什么?”
“他太老练,太有修养学养,要求一定很高。”
展翘大声啐弟弟。
于太太说:“我们顺其自然发展吧。”
展翘把施君带来的礼物挪到自己房里,那是一套水晶玻璃笔架子。
可怜的展翘,展航想,少年丧父的心理病终于展露出来:她喜欢年纪较
大的男友。
那个她直到春季来临尚未回来,展航每隔数天就去兜一下。
一日,正打算下车,一辆黑色四驱车停在他身边。
“展航,是我。”
施少华?展航愕住。
“来,把脚踏车放到我车尾,我载你去喝杯啤酒。”
展航踌躇,走近车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施少华微笑。“绝对不是灵感。”
展航把脚踏车放上去,自己跟着上车。
少华迅速离开那个住宅区,一边说:“我跟着你出门,一直尾随到这里。”
展航沉默,过了一会儿说:“我没留意到你这辆大车。”
施少华答:“你的注意力不在路上。”
说的也是。
“为什么跟着我?”
“慧根叮嘱我好好关注你。”
“因为我是问题青年?”
“怕你情绪受纷扰。”
展航不服气。“为什么不留意展翘,最近她时时夜归。”
施少华微笑。“稍迟我会同她谈谈。”
到了一家酒馆,施少华问:“喝过啤酒没有?”
“有,不喜欢。”
“那么,喝矿泉水好了。”
英式酒馆内气氛友善,施少华显然是熟客,酒保侍者都向他打招呼。
他挑一个清静角落坐下,喝一大口啤酒连泡沫,然后轻轻问:“为什么跟
踪段福棋?”
蓦然听到这个名字,于展航吓一跳,发呆,半晌,才低下头。
“这就是我们最担心的事,车祸至今,已经多年,你若不愿忘记,就不
能开始新生活。”
展航不出声。
“再不约束自己,很容易成为怪人。”
“谁告诉你关于我家车祸。”
“身为你家会计师,自然对你们有点了解,别忘记我还是你非正式监护
人。”
展航叹口气,用手捧住头。
施少华把啤酒杯子递给他。
展航喝一大口,清凉苦涩的啤酒仿佛安慰了他。
“有什么心事,不妨对我说,我很会保守秘密。”
展航抬起头,看牢天花板。“我忍不住想多看她一眼,像是希望看到她双手滴出鲜血来。”
施少华摇摇头。“那是一宗意外。”
“为什么挑中我父亲?”
“他不幸在该处该时出现。”
展航苦涩地说:“我日日思念亡父。”
侍者过来替他们斟满啤酒。
“或者,到别的国家去读书可以有帮助?”
“我要陪伴母亲。”
“她很适应新生活,你不必替她担心。”
“我不愿再跑来跑去,这里有我的朋友。”
说到这里,忽然有一个人走过来,静静把手搭在施少华的肩膀上。
展航抬头,电光石火之间,他明白了。
施少华立刻介绍。“这是我伙伴张宇成。”
那姓张的年轻人与他一般高的身段,斯文有礼,说不出的清秀儒雅。
呵,于展翘完全表错了情。
展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并非幸灾乐祸,而是无奈。
上天总喜欢开玩笑。
张宇成轻轻说:“你就是于展航,少华提起过多次:功课上佳,个性特别。”
两人的声音都非常低,可是又清晰可闻,大嗓门比起他们,应当自惭形
秽。
单独看,一点蛛丝马迹也无,两人坐一起,却又立时三刻知道他俩身分
关系。
展航说:“多谢你的忠告,我明白了。”
“不要再去段宅。”
展航颔首。
“我送你回家。”
“我有脚踏车。”
“那是在公园里做运动用的车,不适宜在闹市街道中行驶。”
展航笑笑。“你们都那样说。”
他俩送他回家,张宇成很客气地让展航坐在前座,不知怎地,展航老觉
得有人在他脖子后呵气,忍不住侧头一看,但那不是张宇成,他坐在三呎以
外的地方,倒似一条无形狗,伸长舌头,在他背后喘气。
展航感到说不出的怪异,下车时如释重负。
那辆大吉普车刚开走,展翘就自屋内追出来。
她气急败坏。“那是施少华吗,为什么不叫我?”
“为什么要叫你?”
展翘又答不上来。
“你有话要说?”
展翘愣愣地看着弟弟。
“有空同唐东雄及谢庆弧他们一起玩,他们才适合你。”
展航往屋里走,展翘追上来。“你是什么意思?”
“施氏已有亲密伴侣。”
“又不是已婚。”
“我真怕你说已婚也无所谓。”
“喂,你是家里最小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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