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选调生的警察生涯》第102章


我却没有一丝兴奋,相反有些隐隐的担忧:在县委常委会能够通过吗?
同事和朋友都替我打气:这一次派出所所长、教导员解决副科级,是上面的政策精神,组织部也考察了你,组织部长、政法委书记、分管政法的县委副书记都没有意见,常委会只不过走走形式,更何况,那些领导都同意了的,应该说没有什么问题的。还不要说,你都“锻炼”那么七、八年了,本来都可以进班子的,现在解决一个副科级难道算过分吗?更何况,你这么些年来,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你上不去,那真是邪门了。
我想想也有道理,便自嘲:这些年经过数次人事的变动,我在同事中间年纪虽不算大的,但在县公安局年轻人里任中层干部的资历上讲,却是当之无愧的元老了。一个副科级,从公务员序列的角度来讲,是最低层、最小的级别,实在是不值得可喜可贺的,但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有些时候就是为了一口气和名誉尊严,并不是非要当上这个“官”可以用来干什么。但既然身在“官”场,就必须走到底啊。
令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邪门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和另一位派出所指导员拟任副科级的提议,在县委常委会上被县委书记一句话予以否决。
这句话是“公安局长可以进常委,政委也进常委?”,言下之意,派出所所长可以解决副科级,指导员怎么可以跟着来呢?
新任常委、公安局长张局长解释:这是上面全省加强派出所基层基础建设会议要求的,派出所的机构实行副科级之后,指导员相应地也应该为教导员。那两位同志通过考察,也是反映很好的。
县委书记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理由是没有职数了。
以前都表态同意了的县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组织部长都没有作声。
县委书记就是前文提到过的县长,由县长转任不过一年多。
得知结局,全局哗然。
我此时才知道,担心的事情终于出现了,而这种结果也许就是命中注定。选调,从政,领导,多么残酷、现实的道路,夹杂多少权力斗争、利益冲突、人情事故。像我这种不适合这条道路的大学生也走进来了。看来只能充当炮灰,散在领导的周围呀。
我再一次地落伍了。
2
我没有像另外那位指导员那样怒不可遏,甚至去找有关领导试图“力挽狂澜”,事实上,常委会决定了的事情,要想纠正过来,难度可想而知,除非比县委书记更大的官员出面!
结局已经如此,痛苦之余便是漠然,心想这么多年都是不顺,再多一次不顺也翻不了天,人,照样还得生活,还得吃饭、睡觉、工作。渐渐的,我在朋友和同事之间也懒得牢骚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
彭勇一声叹息:这世道。
我一声叹息:时也,命也,运也。
一天下午,手机响起的时候,我正好在办公室讯问一个利用假古董实行诈骗的嫌疑人,一看号码,不熟悉,好像是广东的区号。
一听,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戈指导员呀,你好呀,现在在忙什么呢?”语气慢条斯理的,明显带有调侃的口吻。
我脑海里立即像过电影般的对在广东的朋友进行了筛选,可却始终确定不了这个来自广东的电话会是谁的。
“你好,不好意思,请问你是?”我仍然在努力寻找记忆,高中同学刘时新,他的声音我太熟悉,不是他,其他几个大学同学,倒是有几个在广州工作,会不会是他们当中的一个,这么多年过去了,声音都变得模糊了,我苦笑了笑:“兄弟,别逗我了,你是哪一位呀?
“睡在你上铺的兄弟呀,怎么就忘了?”
“陈武豪,是你,你这家伙,怎么你去了广州?”我叫出声来。陈武豪在警校培训的时候就住在我的上铺,当时他是分在清州地区溪资县公安局,听说前几年就在刑警大队干副教导员,但一直没有进步。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呀,我只好胜利大逃亡了。”陈武豪打着哈哈。
“什么时候去的,怎么过去的。你这家伙,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
“今年年初。我算了算,都来了大半年了。”
“到现在才和我联系,还睡在上铺的兄弟呢。在哪里干吗呢?
“唉,又不是高升,跟你联系还是因为我们关系好,其他人还不知道呢。至于在这里嘛,仍然当警察,在一个派出所当片警。”陈武豪声音有些低沉。
原来,陈武豪的妻子在广州工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调到广州市白云区某派出所当了一个普通民警。
“你现在好了,离开小县城,成为大都市的人了。”我羡慕地说,“不像我们还在这里苦苦挣扎呀。”
“你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呢,不就是个小小的指导员罢。”
“弄了副科级吗?”
我的心痛了一下:“没有,这一次本来报了,但没有弄上,还是没有去找人呀。”
“其他同学呢,咳,这么多年了,很多人自那次培训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联系也非常少,不知道他们情况怎样了?”
“差不多,没有几个实现了目标,绝大部分还是中层干部,有几个到现在为止还是一般民警。”我淡淡地说,“我们这批人的命运都不怎么的,说了都没有什么意思。倒是那几个改了行的不错,都当镇长书记了。有两个考研究生考上了,现在在脱产学习呢。就拿我们师大这八个人来说吧,教育传播系的丁庆国在区委组织部当干部科科长了,化学系的周华现在到派出所当所长去了,政教系的两个,邱维新是到交警大队当教导员了,陈振华是巡警大队的大队长,体育系的王幼滨现在是党委委员,水上分局局长,音乐系的孙涛在政工科当副科长。”
“妈的!想不到当年风云一时的师大一戈现在落个这等结局,八年了,命运使然呀。”
“别提了。”我叹了一口气,“八年前毕业,带着年轻人的狂妄,带着成就一番功业的愿望,开始了我们真正的社会征途。自信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有梦想到哪里也一样起飞。转眼之间就是八年过去,当年的雄心壮志朝夕间灰飞烟灭,轰轰烈烈的开始换来的无可奈何的叹息、哀怨。虽然我们现在的青春还在,梦想还在,但沧桑的岁月,会磨噬我们顽强留存的警察情结和当年的承诺吗?八年的时间,日寇都被中国人赶出了祖国的版图,可我们怎么就看不到胜利的曙光呢?”
“不当警察后悔一辈子,当了警察一辈子后悔!我到这里来,又要一切从头干起,还是个片警呢。戈冰剑呀,我们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咳,怎么说呢?”
“我觉得,我们选择做选优生,可以说是选择的偏差,历史的错误。现在想想,放弃也是一种成功,更需要一股勇气。”
“你为什么离开,仅仅因为妻子不在一起吗?”
“不是的,我俩起初一直是两地分居,我也习惯了,我是真的想好好地在县里干一份事业,但没有想到现实和想象差距太大,其实我到县里后工作很卖力,每一年我总也要搞个嘉奖、立功什么的,第三年,我就安排了当副所长,之后就一直在刑警大队的副教导员位置上岿然不动,去年,大队缺一个教导员,本来我以为可以顺理成章,起码占占那文件政策的光,解决一个副科级―――咳,起初雄心勃勃想当副局长,副政委,到后来,连这个想法都不敢有了,这是时代的进步还是我们思想的退化?”
“论学历,论工作能力,我起码应该是个候选人。可是末了的事实又一次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仅凭政策、学历和工作成绩以及泛泛的同事关系是不行的,提升官职也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而且这个系统工程是县里掌权的当官们操纵着的,不是我想像的那么简单。结果是什么,连考察都没有资格!”
“我发现,我们的性格不适宜在官场上混,我现在认为从政或当官是以丧失自己的尊严为代价的,也许这句话可能偏激了。要想朝上爬,必须说一些违心的话,做一些违心的事,官场的潜规则太多。由奴仆到主人再到奴仆才能成为更高的主人,如此循环而已,这就是升迁之路!!所以我得出的结论是:不要对基层官场抱有任何幻想,不要以为选调生三个字能够给你带来什么!”
不要对基层官场抱有任何幻想,不要以为选调生三个字能够给你带来什么!这段话像重锤一般敲打着我的鼓膜。
下基层,需要勇气,走,更需要勇气。
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3
又?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