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是怎样炼成的》第41章


他突然意识到,就算他与余小凡无缘走到最后,就算多年以后他仍旧独自一人,或者与别的女人一同生活,情投意合相处愉快,他还是会记得这一刻,昏暗灯光逼仄楼道,满脸通红的余小凡立在简陋租屋门口,瘦弱的像个孩子。
但她却宁肯卖掉她辛苦奋斗买下的新居,继续在这里住下去,都不愿向别人求助。
他从来没有这样心疼过一个人,心疼的不知道怎么表达,余小凡还在试图关上门,但她的努力很快就变成徒劳,他拉着她前进了一步,然后回转身,沉默地拥抱了她。
门被她的后背压得合上,已经是初夏,余小凡穿着短袖,薄薄皮肤下骨骼细小。他是常年上手术台的人,看惯了摸惯了女人的身体与皮肤,但这个拥抱让他心脏抽痛。
而余小凡在这个拥抱中彻底软弱下来,她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但她想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累的没有一点力气的时候,有人一言不发地用力拥抱了她,让她知道自己还是被在意的,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然后她听到谢少锋的声音,他说:“小凡,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5
李盛君在银行附近租了一间简单的一居室,工作这些年,她还是有些积蓄的,经济上暂时没有遇到窘境,但她心里明白,一切风波正要开始,现在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而已。
但她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结束一段婚姻固然需要勇气,但更重要的是决心,她已经为了自己的错误决定煎熬了三年,现在是必须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无论要她付出多大的代价。
李盛君的父母得到消息之后赶过来与她长谈了几个小时,母亲甚至在她面前说出如果她要离婚就再也别想回家去的话来,李盛君冷静地回答她:“我知道你们不会那么快接受我的决定,所以我租了房子住。”
母亲一口气接不上来,喘着气拉丈夫,“老李,你看她这是什么态度!”
李盛君的父亲紧皱眉头,“盛君,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你和念平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要闹到这个地步,你说。”
李盛君看看在旁边面色铁青的母亲,道:“我已经跟妈说过了。”
“那算什么理由!”李盛君的母亲尖叫。
“到底怎么回事?”李父盯着妻子。
李盛君的母亲脸上的颜色一变,半晌之后才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道:“你女儿嫌弃她男人不中用。”
李父陡然间没听明白,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李盛君冷静地补充:“爸,我跟林念平已经几年都没有夫妻生活了。”
屋子里突然静下来,而后李父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异的气声,突然地站起来,两只眼睛瞪着女儿,半晌之后又突然的坐了下来。
至于李盛君的母亲,已经完全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李盛君并没有对父母的反应感到意外,仍旧用冷静的声音说了下去:“林念平对我有心理障碍,他在我身上不行,在别人身上还是可以得到满足的,我也不想两个人在一起彼此折磨,离婚对我们都好。”
李盛君的母亲极其不愿谈论这个话题,但还是开口:“这种理由太牵强了,夫妻之间的事你怎么好意思拿出来说?”又问她:“什么叫在你身上不行,在别人身上就可以,是不是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是不是有人跟你说念平在外头搞七捻三,对不起你?”
话题转到这个方向,李父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正色道:“这件事情念平倒是跟我们聊过,他说是你误会了,他还是很看重家庭的,希望你早点回去,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谈。”
好好谈谈?
李盛君面前出现的全是那天晚上客厅里蓝莹莹的光线,电视机里机械反复的声音,还有自己跌坐在茶几上水渍中的冰冷感觉,和林念平在自己面前咬牙切齿的表情。
她觉得背后所有的毛孔突然透进一股子寒气来,握在一起的手指都开始打冷战。
“爸,妈,我已经决定离婚了。”李盛君站起来说话。
父母呆呆的看着她,像是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是他们的女儿。
母亲突然哭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你怎么变成这样?你一直最听话了,从小到大什么都听爸妈的安排,从来没让我们操心过,你怎么能变成这样?”
李父的脸上出现痛心疾首的表情,多年的教育生涯之中,他常对那些让他觉得无药可救的学生露出这样的表情,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这样看着自己的女儿。
“别说了,她现在正犯糊涂,我们先回去,让她冷静几天再说,这孩子,不吃点苦头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李父说完,拉着妻子站了起来。
母亲的哭泣声让李盛君心里绞痛,但她并没有改变决定的意思,也没有挽留他们,只是说:“那我送你们回去。”
父母拒绝让女儿送,李盛君只能站在窗口目送父母离开,两个老人互相扶持着出了楼道,母亲还在哭,走出几步之后还回头看她所在的方向,老父不知对她说了句什么,又伸手将她拉走。他们都已经老了,白色的头发被风吹起来,她静静地看着,突然间就哭了,怎么都止不住泪水。
她是他们的女儿,但她让他们伤心。
她真是个有罪的人,李盛君想。
电话响,她恍若未闻,铃声长时间的持续,终于断了,但一秒之后又响了起来。
出租车载着父母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李盛君慢慢地转身,伸手将电话接了起来。
但电话却断了,只剩下“嘟嘟”的声音。
她看一眼号码,是夏远的。
那天之后,李盛君再也没有见过夏远,不是不能,是不想。
他令她感到混乱与矛盾,而她的生活已经足够混乱与矛盾了,再不堪承受更多。
而且她怕他。
李盛君放下电话,即使是屏幕上那个没有温度的名字都让她的身体发抖。
她刻意的不去回想那天晚上的一切,但人的大脑是不受控制的东西,有时她坐在公车上,看到路上一个与他相似的背影,突然的双膝发软,更多的是在晚上,她疲惫不堪的躺在床上,下腹突然袭来的空虚感让她无法克制地夹紧双腿,并且浑身发麻。
那男孩身上有一种可怕的吸力,吸引她重新回到他能带给她的至高无上的快乐中去,如果她十九,她会觉得这是爱情,但她二十八了,结了婚,活寡一样过了数年,已经分不清这是身体的诱惑还是感情的依赖。
她觉得自己是白活了,与一个恨自己的男人过了三年,现在又分不清令她想与另一个人在一起的是身体还是感情,她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无法面对夏远,至少与林念平结束一切之前做不到。
窗外已有了暮色,李盛君走到厨房想做点吃的,但是冰箱里空空如也,她也没有心情,想了想还是拿了包往门外走,楼里住满了人,晚餐时间,家家门缝里飘出炒菜的香味来,令她更觉凄凉。
她也想要这样的生活,平常夫妻,下班买些菜回到家,切切炒炒摆一桌饭菜,然后坐在一起讲讲琐事,或者还有一个孩子,在旁边时不时插几句嘴。
有多少像她这个年龄的女人是这样生活着的?为什么她就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得这么凄凉与失败?
李盛君这样想着,脚下已经出了楼道,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普通小区,基本没什么景观规划,楼道前是一小片空旷的水泥地,边上小花坛光秃秃的,有个人笔直立在花坛边上,夕阳中的影子安静的投射在地上,不断地被来往行人踩踏着。

她就站住了,许久说不出话来。
还是夏远先开口,带着微笑地,尽量将几日来的焦躁与疲惫藏到笑容底下去,声音轻快,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你下来了?吃完饭了吗?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好吗?”
说完,就走到她身边来了。
他的身上传来的气味令她颤抖,李盛君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融化,要做出一个冷漠的表情太艰难了,她甚至连正常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我……”她听见自己发抖的声音。
“你怎么了?”他紧张地。
李盛君深呼吸,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冷下声音:“我不想见你。”
他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说:“我知道,是我忍不住,我想见你。”
他的表情让她胸口疼痛,李盛君不自然的别过脸去,“不要这样,我还没有离婚,你这样,我会很困扰。”
夏远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说得对。”
他明白。
李盛君不自觉的心一松,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比空虚的感觉。
“那你先回去吧。”她这样说,然后不再停留,举步往前走去,他沉默地看着她,她僵硬地偏着脖子,尽量让自己的视线里没有他。
她与他擦肩而过,而他毫无征兆的伸手,手指碰到她的皮肤,突然用力抓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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