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被恋爱挟持理智的常先生》第39章


董助理是不肯独有自己一个人劳心的人,假装惶惑道:“老板没和你讲?”
常周懵懂地摇头。
“昨晚我们收到‘北边’的消息,九十四号正在就汪湖溪和钱谦一事,对老板展开调查。”董升升道,“上回老板收到的那张不雅的光碟,现在看来,果然是九十四号的试探手段。”
常周未及去想其中曲折,先关切问:“事态很严重?”
“恐怕会有些麻烦。”董升升犹豫再三说,“要是有贺平将军,至少老板个人就不会有什么风险,但贺平将军打过几通电话过来,老板都拒接了……唉……常老师,你能不能帮忙劝劝老板?”
常周眉头蹙着,并未应允,只是说:“我上去问问他。”
卧室里,俞扬正在与叔父通话,俞家家长对长兄的遗子自认有教养义务,从董助理口中听闻此事,立即来电说要和俞先生一同北上,言辞咄咄道:“这些人怎么如此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俞家人不屑和他们合作,更不屑和他们对抗!”
俞扬开解说自己毕竟是半个外国人,他们不信任也是情理之中。不想叔父转而训斥他说:“你从小由你父亲、姐姐‘散以礼乐,风以诗书’,你母亲难道教育过你?”
俞扬连忙认错道:“是我失言。”又哀声道,“我是中国人,可无奈旁人见到我,总是要起疑的。”
俞家家长心中不忍,“可怜易知兄长去的早,留下你孤身一人,无人荫蔽……”
“孤身一人”显然有所指,俞扬欲为母亲辩护,“雷妮她——”
叔父断然道:“你不必为她说话。你父亲在世时,她弃你们父子而去;你父亲逝世后,她不负抚养之责,又拒绝把名字写入俞氏宗谱。于实于名,她都称不上母亲。”
俞扬头疼道:“这其中有文化差异……”
“狗屁的文化差异!”一言把俞先生骂得坐起,“我留洋时你姐姐俞柳都还没出生!我不懂得文化差异?再怎样风俗有别,情义不都是相通的?”
常周推开半阖的门,便见俞先生恂恂然坐在床边,连声应是,像个第一天上课的小学生。俞扬作口型道:“稍等。”等谆谆教诲过去,叔父又提醒道:“你姐姐既然准备与贺平离婚,就是做好了和贺家一刀两断的打算。如果贺平插手,你要分清好歹,别让人说俞家人当断不断,占尽便宜。”俞扬答应道:“叔父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再和贺平牵扯上。”那边语气和缓下来,又嘱咐几声,俞扬闻言脸上浮起悦色,欣快道:“一定,一定。”
待他挂断电话,常周方问:“什么时候回来?”
他站在门边,眼睛里的责备和忧思像清浅的水泊里落了枯叶,根本不用去分辨,俞扬招手叫他过来,“董升升告诉你了?”
他驻足,“不想让我知道?”
“哪里,”俞扬将人拉到身边坐下,“不想让你担心。”
常周摇头道:“我不担心。你既然不事先和我说,至少是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总是心思缜密的。俞扬伸长手臂搂他的肩,诱导般问:“那为什么不开心?”
经他一说,常周也觉得这情绪像是脱离了逻辑的链条,无端生发出来一般,像麦地里淋了一场夏日的雨,悄悄长出了谷莠,偷去养料,分人心神。他迷惘地望着他。播下野草籽的人此时不打算服罪,反欲潜逃,“谢谢你信任我。你比我聪明,我也给予你信任,你一定能自己想通这个问题。”他伪善地说,又起身去取行李,“我走了。我不会有危险,但事情不是一时可以处理完的。我每天都会联系你,不必担心,知道吗?”
常周像被牵引般地走过去,和他静静相拥片刻,方冷静道:“要是下个月事情还没解决,我就去找你。”他伸手抚了抚他的脸,惹得俞扬窘迫不已,遂开朗地笑道,“我帮不上忙,但至少不能让你一个人过年。”
俞扬吻住他的嘴唇,以掩饰丢失主动的无颜,温声宽慰道:“倒也不会那样久。况且,我刚才答应了叔父,要带你回会稽老家过年 。”
常周咋舌不下,“你——怎么总是这样急?”
“想让我生命中重要的人都知道你。”
他这张嘴惯于用过甚的言辞、连篇的谎话来调剂了无趣味的污浊世界,诉起衷情来却又这样的动人、真挚。常周的心颤动着,埋怨般说:“他们再怀疑你是美国人,让我去为你作证,你哪里像美国人?我看你分明是典型的法国人。”
南境春华微露时游人最不该北上,江南芳草才崭露头角,还未臻凄迷;苔花仅如米小,在红粉尚无消息时亦自有芳菲。此时向北面去,却只是一寸比一寸的肃穆,仿佛才见到的希望,又泯灭了,春天其实还很遥远。这种错觉叫俞扬难抬起精神。董升升愈发为老板恨起这些人的跋扈,明面上是安全调查,私底下不过是些蛇鼠一窝的把戏。蛇吞不进大象,却总巴望着扯下皮肉来。他本就全心护着俞扬,这样想着,就益加勖勉,为他四处打通,连俞扬都发觉他工作的热情远超过了本分,只是现下不是持疑的时候,便当作恩情记在心里。
两星期后,某国内投资机构出面斡旋。俞先生的团队何其精明,当即判断这是一场以斡旋为名的谈判,名为调停人,实际八九不离十就是幕后推手。果然,双方接洽不久,那头就出具了一份垂虹资本人工智能重启动项目的“内部研究报告”,提示该项目与中国某大学合作的汉语取样部分是存在某些“政策风险”的。言下之意,是劝俞先生弃卒保车。董升升大骂他们“弄戮由心,赏爵在口”,走出会议室,俞扬赞赏他骂人水平大有提升,“骂人不以粗鄙为上,言辞间让人知道是骂他,却又听不太懂,令他不由怀疑自己文化水平过低,这便是骂人的最高境界。”再配合董助理浓重的台湾腔,更骂出“镜花水月”的朦胧美。
怒意消歇了,损失评估还是要做的,熟是卒熟是车当然不能由别人说了算。团队很快得出结果,但计算毕竟不能全然代替人的远见,分析师只提供数字,结论须由俞先生来下。下个星期一,一行人在某国际酒店从午间等到晚上七八点,俞先生终于从会晤室回到下榻处,对神经绷紧的众人道:“我对不起各位。人工智能重启动项目恐怕要被割裂了。我不能以垂虹资本的商誉冒险。”
团队没有过分地失望,毕竟早预料到,遇到了豺狼,大腿肉和胳膊肉,其中总得少一块,如何能两全。只是雄心勃勃的扩张项目,便如同是新生儿,其夭亡更叫人灰心丧气一些。俞扬将所有人撵去意大利餐厅吃饭,独自回到套房,本想联系常周,又想起他遇到难题,不到万不得已,总是想着自己面对的劲。恍而觉得似乎也还未到倾诉苦恼的时候,于是去厨房找了瓶甜得人喉头发紧的饮料,灌下半瓶,补充好能量,想着如何拯救大厦于将倾。半小时后,俞扬与美国某大语言学研究室的蒋瞻教授通话,一则告知谈判破裂情况,二则商讨可行解决办法。
到九点,蒋瞻教授发来消息,主动提出要说服某核心技术人员跳槽,事情稍稍有了柳暗花明的眉目。常周为他担忧了半月,俞扬本想干脆言过其实地骗他说,事情在自己的操持下,已皆大欢喜地结束了,没想才听到声音,斯文就丢了干净,脑中只惦念着借题发挥,以惨淡去博得他面皮上妥协——特殊的交流也是一种交流,既然都是交流,隔着电话有何不可呢?他人面兽心地想到。常周本凝重地思索着,忽听得他呼吸渐趋急促,警觉道:“你在做什么?”
俞扬靠在浴缸里,手在水中击着,精神抟扶摇而上,喘息中道:“解压。还能做什么?世事总让人无能为力,只有多巴胺能自己作主。”
常周心知上了当,气得不知说什么好,断然挂了电话。放下手机,盯着电脑的机票预订页面出神,许久,自嘲般道:“早知道是‘相见易得好,久处难为人’。”不过到底是做了自困囹圄的傻事。预估着时间,又打去问他几时回来。得知再过一周就可以南下返回,常周宽心,这才同他商量:“等你回来,我可能要去美国几天。向希微在精子银行买了一枚精子,现在她怀孕了。我想去看看她。”
“谁?”
“向——我以为你记得,”语气微有不悦,“向希微,我朋友,在毓山天文台,我介绍你们认识过。记不记得?那个天体物理学博士。”
俞扬停住擦身的动作,换了视频通话,叫他把名字写给自己看。常周讥讽他?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