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即是空》第9章


“好吧,听你的,修士。”他说。
我们吃完了饭就一起从那儿出去。他说还要买一些水果。他称了一大袋四五块钱的荔枝,临走的时候塞了一大把到我手里。
“拿着吧,”他说,“反正你是理解我的。世界上也就我们两个是有思想的人。”
我一边吃着荔枝一边往回走。只有薛杰一个人在宿舍里面,我就把剩余的几个荔枝拿给他吃。
“谁买的?”他问。
我说了刚才我和郑飞一起吃饭的事。
“他呀,活得倒是挺快活的。”薛杰说。过了一会他又说,“你为什么不留下说几句就走了?”
“有什么好说的。”
“大家毕竟相识一场嘛!”
我没有说话。
“他还说起你来呢。他说你这人个性挺强的,但就是个性太强了,将来到社会上肯定要吃亏。”
我早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我以前在团里的时候他就总是用这种话训斥我们,摆出一副阅历丰富的样子。
“我们不要谈他了。”我说。
但是薛杰说,“你知不知道他很想改变你?”
“改变我?”
“是的。你走了以后他跟我谈过一次话,他说你个性太强了,不太适应这个社会的需要,然后他就说他原本是想能改变你的。”
“我不明白。”
“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团长这人外表看上去非常凌厉,但他似乎对个性强烈的人非常感兴趣,比如说你我,所以他也想暗中改变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到最后他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但是你知道我这人的,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决不会改变自己的原则。所以他经常对我发火,总叫我把稿子拿回去重写,但我从不理他。他要叫我重写,我就说,你要是想写就找别人吧。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像你一样不干了。不过你也用不着发那样大的火,他那一次真的是倍受打击。”
我听了这些话就感到自己对团长的同情又加深了。
“你知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我问。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跟他在一起从不聊这个。不过我听团里的人说他很早就没有父亲,靠母亲一个人养大。还听说他在高中就有个‘拼命三郎’的称号。”
我什么也不说,默默地想了一会,但我想我最好是不要再想他了,我就问,“他找你干什么?”
“他要毕业了所以过来告别,顺便送了件东西。”薛杰说着就从床上拿了一个卷轴下来。他把卷轴打开,原来是一副古色古香的《兰草图》。我在卷轴的右角上还看到用草书写的两句诗:“质较桂兰洁,气同百蕙芳。”
“真真是适合你,”我说,“来吧,把它挂起来。”
薛杰把卷轴挂到墙上,我就在下面看他摆正了没有。这时候就看见海燕和小白两个走进来。
“干什么呢?”他们问。
“真的是除了你再无人可配了。”他们看了团长送的《兰草图》也这样说。
“你们到哪去了,找也找不见?”我问。
“还不是上回那只八哥鸟,”海燕说,“我跟小白说了,他就非要我带他去看。”
我开始笑话他们。
“怎么,准许你鼓弄诗,就不许我们鼓弄鸟儿什么的?”小白说。
“好了,你们爱鼓弄什么就鼓弄什么,”我说,“我是要去睡觉了,你们记得呆会儿喊我就行了。”
下午上完课海燕喊我一块儿吃饭,但我只是看着他笑也不说话。
“怎么神经嘻嘻的,”他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还是笑。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哪里病了?”
我把他伸到我额头上的手甩掉。过了一会我不笑了。
“她回来了。”我说。
“谁?”
“你别装蒜。”
他一个人傻笑起来。
“她请我今天晚上吃饭,你去不去?”我说。
“我去干什么?”
“凑热闹呗。”
我看见他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地想着什么。
“她单独请你可见她是有意想和你说话,我去又是什么意思?”他说。
“你真的不去?”
他不说话。
“那好。”我说,从宿舍里走出去。过了一会他又追上来。“改主意了吗?”
“不是。”我看见他犹豫了一会,“算了,等你回来我再跟你说。”
我从楼梯里走下去就开始想我呆会儿见到刘云会是什么样子。每次我去见她,我都会事先想这个。她这人千变万化的,你现在在这里看到她你就没法知道你下一刻会在什么地方见到她,又会以一种什么方式见到,为了呆会儿见面时不让意外弄得自己说不出话来,我就总要预先想像一下做好心理准备。等我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我就看见一个穿着布裙子的姑娘向我走过来,放了一根糖葫芦串在我手里。
“吃吧,”那姑娘说。
她就是刘云。尽管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出乎意外,每次都是这样,反正我现在对自己的出乎意外也已经不出乎意外了。
“好久没吃它,我都快馋死了。”她说。
《色即是空》第一章3(3)
我们就站在马路边上把糖葫芦串嚼得嘣嘣地响。
“你这次怎么这么久?”我把葫芦串吃完了就问。
“先吃饭吧,呆会儿再好好跟你说。我都快饿死了。”
她总是说死呀死的,我们两个就像飞也似的跑进我们常去的那家小酒店。刚刚坐下来我就听见她说,“我差点儿回不来了。”
我看见她一本正经的就以为是遇见了人贩子之类的事。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出了什么事?”我问。
但她只是扑哧一笑。
“跟你开个玩笑,”她说,“但我真的是差点儿回不来了。”
“你不会是又没钱了吧?”我说,想起了上回的事。上回她到黄山去,回来的时车票不够了,就只好坐一段走一段,每日靠咸菜和馒头度日,等回到学校时都已经饿得不成样子了。但我这次看着她倒似乎比先前胖了。
“这次倒没有。”她笑着说,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看看我的裙子。”
她把裙子下摆的一角拿起来,在我面前转了一圈。
“你看出有什么不同了吗?”
“我看不出。”我说。
“你摸摸,厚厚的布。”
我摸了一下,果然是。
“这是山里人自己织的,地地道道的土货。”她把裙子的下摆放下来又回到椅子上。
我知道她这人喜欢土货,她就是喜欢这些东西,像手工刺绣啦、打制的金银首饰啦。我知道她有一个戒指,戒面是一个大大的福字,土里土气的。她对这些东西痴迷得不得了。
“我走的时候她们一个劲地要留我,”她又说,“还说要收我做干女儿什么的。我说我还得赶回去上学,但他们不听,说好歹让我们给你织一块布。没办法,我就只好给你打电话说晚几天回来。等他们把布织出来后我又一时来了兴致,我说我给你们一人做一条裙子吧。我就按照城里人穿的样子来裁剪,用手缝。等裙子做出来了,她们都高兴得不得了还一定要我教她们,所以只弄到今天才回来。啊,你没见过他们那里的人,一热情起来就跟自己家里人似的。”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到这时才平静下来,仿佛直到现在这次旅行才真正结束。我看见她对自己这次出行的收获非常满意,我自己也就高兴起来。
“你有没有拍照?”我问。
“我差点忘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大叠照片递给我。
照片拍的大多是山里的人和他们那里的生活,透露出浓浓的自然和乡村气息。每一个女孩子的脸都红润润的像花一样笑着,每一个老人都满脸皱纹地只有眼睛仍然熠熠闪亮,而每一处村舍,每一处屋子里的景致,都是那样简单和贫穷,但都笼罩在阳光中变成了阳光底下像山、像树一样最最自然不过的东西。我看着这些照片就不禁想起了阿飞。
“随便挑几张吧。”刘云说。
但我知道这些朴素的人和物恐怕都是她喜爱的,我就说,“这些景致我也都没见过,不像你那么有回忆的价值,我还是挑几张你自己的照片吧。”
我挑了两张她的单人照片,然后我们就一起吃饭,她又不停地跟我讲山里人是怎么生活的,有些什么习俗,她还说起她看到的一对新人结婚的场面。她说那才叫真正的结婚,真正叫人回想一辈子。当这样聊着天的时候,我们就真的快活起来了,感到自己似乎又找到了什么美丽的东西,似乎又找到了什么可以快快乐乐生活下去的理由。
我突然看见陈辉和刘亦菲两个走进来。我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
“是你啊,陈辉。”刘云站起来说。
我也站起来,然后我们几个人互相打了招呼。
“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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