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即是空》第20章


你我之间没有什么距离
如果我能选择
我愿是深谷里
一只悠游的鱼
他把笔记本合上。
“从今以后,我就只记得这一首诗。”
我看着他笑。
“你也别笑了,”他说,“我说的是真的。反正我也不说别的什么,我把它收下就行了。”
过了一会薛杰进来了,我们聊了一会天我就回到宿舍里。现在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把灯关了,然后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我想了一会白天的事,然后听着从别人宿舍里传来的说话声,我就发现自己又变得沮丧起来,无法再入睡了。
《色即是空》第三章2(1)
我一起来就去找阿如吃午饭。她打了一把伞,我们就走在正午又闷又热的太阳底下。我戴了一副遮阳镜。等我们进到小吃店里,点好了菜,阿如就问我为什么不把遮阳镜摘下来。
“没事,我看得见。”我说。
“你摘下来吧。”
我把遮阳镜摘下来。
“怎么回事?”阿如问。
“我晚上没有睡好。”
“你是不是又想起了那些事?”
我没有说话。服务员把菜端上来,我们开始吃饭。
“许洁不知道这事。你不要怪她。”过了一会她说。
“我不怪她。”我说。
“她还挺感谢你的。她跟我说她想什么时候请请你。”
“怎么回事?”
“你去问薛杰吧。”
然后她跟我讲这几天他们两之间的事。说着说着,我们又想起那次见面的情景就都高兴起来。正说着,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修士!”
我回过头,是郑飞。他在我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来,端着一碗盒饭吃。
“和我们一起吃吧。”我说。
“这位是你女朋友?”他问。
我说是的。
“真没想到你女朋友这么漂亮!”他说。
我看见阿如把脸侧到一边去。我问他上回我看见的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他不说话我就不再问了。我把阿如介绍了一下。
“陈镜如?”他说,“这是我听过的最富诗意的名字。你是什么专业的?”
阿如看了我一眼。
“她是英语系。”我说。
“英语系?我认识那里的很多女孩子,我怎么从没见过你?肖兰是不是你们班上的?”
我听到肖兰,我就又想起她那热烈而又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样子。
我开始介绍郑飞。
“这位是个生活糜烂的有志青年,马克思的崇拜者。”
我看见他笑起来。
“我们以前经常在一起聊天。”我又说。
说到以前,我就感觉那似乎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并且事情总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激动人心,而到最后才发现原先所看到的也不过是自己的欲望而幻化的影子,就像春天你看到的美丽景色到了冬天就会芳华消尽,显露出枯黄和凄零的景象,可在春天你还以为这一切都是真实而永远都不会变呢。我记得我在初次见到郑飞的时候,就被他吸引住了,就像石涛吸引我的那样,或者我也吸引了他,因为我们很快就变得熟识起来。他以前总是向海燕借钱,而海燕借给别人的钱也总不知道催着还,他跟我讲了很多郑飞如何奢侈,如何追求女孩子的事。我那时听了倒一下子对这个人好奇起来,所以我就开始有意地和他聊天。我们第一次谈的就是马克思,那时候我们正在上《马克思哲学原理》的课,他把老师贬得一钱不值。他那些贬损人的话我没怎么在意,不过他的思想倒真的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正好那时候我又喜欢谈这个,我们就开始热烈地谈起来。
“马克思思想最核心的就是两个概念,物质和运动,不理解它们根本就谈不上马克思主义者。我敢说现在研究马克思的人没有谁比我更透彻地理解它们。我才是马克思真正的继承者。”
我一开始被他的狂妄、自信和对思想的独特见解迷住了,因为在我的周围我所见的都是一些因循守旧的人,没有什么特殊的思想,也不敢像他这样如此自信地来肯定自己,但我的欣喜也确确实实将我迷惑了,因为后来几次关于马克思的谈话逐渐使我发现他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
“运动,你叫我谈运动,”他说,“可是我该怎么和你说呢?我现在呼吸,谈话,把手举起来,来一个舞步,这不都是运动?你看世界哪里没有运动呢?风、雨、雷、电,世界的变迁,历史的更替,山海湖泊的产生与消失,还有那席卷一切的狂风、洪水、火山,哪一个不是运动?运动,你明白吗?这才是我们真正生活的一切,我们都在运动着,去攫取,去斗争,去征服!可是你看看我们周围的那些人,为了一点财富、荣誉就自满起来,发现了什么就以为是得到了全世界的真理,可是马克思说过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绝对真理。”
“马克思没有说过这话,”我说,“而且绝对真理是存在的。”
“这不可能,一切都是相对的。”
“可你别忘了,在特定的时空中,相对也可以变成绝对。”我说。
他犹豫了一下。
“相对真理如果能包含在一起,”我又说,“它就是绝对真理了。我们刚才讨论过无限这个概念。”
“也许你说的对,可在时间序列上一切都是相对的。”
我看出他并不愿意接受这一点,我们就开始讨论世界是否可知的问题。他对思维的力量确信不疑。
“一切都可以纳入到思维中来转换成数学的模型,这正是我们现代科学所努力遵循的方向。”
“但思维真的可以认识一切吗?”
“你不应该怀疑马克思说的世界是可知的。”他笑着说,拍我的肩膀。
“我并不怀疑这个,”我说,“但我怀疑思维。你应该熟悉叔本华,'奇‘书‘网‘整。理提。供'思维只能研究事物的表象,却无法深入它的本质。每一个事物本身都包容了无限的现象,思维是不可能穷尽它们的,而且你应该知道在科学上寻找最基本组成物质的努力不会有任何结果。”
《色即是空》第三章2(2)
但他对思维如此深信不疑,以致他开始嘲笑我是个唯心主义者。但我确实开始怀疑他对马克思的理解是否正确。这事直到后来我才弄清楚,但石涛在当时似乎就已一目了然了。我曾经把我和郑飞的讨论情况告诉他。
“你现在的迷惑很正常,”他说,“但你很快自己就会发现真相。”
过了一会他又说,“他曾经来找我,我有一门课给了他不及格。”
我们对郑飞的谈论也仅此为止,我看得出他对郑飞并不怎么欣赏。但正如他说的,我自己也确实不久就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当我和郑飞相处久了,我们就开始无话不谈,他喜欢谈他的生活,我曾经嘲笑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个人主义者,但他对此也并不为意。这便是我们的谈话方式,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而从不丝毫地隐瞒,所以虽然我说了这话,但我仍喜欢和他聊天,而且把虚荣、欺骗、自私也都当作我们的讨论对象来谈。我们并不经常见面,但我只要看到他,他就必是在过着奢侈的生活。我看见他去跳舞,去酒吧,去约会或是购物。他说,只有和女人在一起他才能思想,所以我就常常看见他在不停地追求、打电话、约会。我知道我周边的那些人对他的这些做法多是嗤之以鼻,但我却不在意,我当然知道思想的艰难,我那时候自己也常常被什么问题困扰了就去看电影或是大吃大喝一顿。但他生活的糜烂和毫无节制却是真实的。他常常是一个月花几千块钱而自己还不知道钱用到哪去了。对钱他倒是不在意,所以他把它们当流水一样使。这是我见过最是满身铜臭却又不知钱为何物的人。我曾经对此颇为疑惑,他的思想是如此地富有理性精神,但他的生活却又是如此地盲目,到后来他谈到尼采的时候,我才一下子恍然大悟,明白了他过去所谈的一切思想后面的真实含义。
“我们该怎样生活,”他说,“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最有意义的呢?你看周围那些人,他们每天忙碌着,但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生活。他们只不过是按照别人的说法,按照别人已经制定好的规则去生活。但我们不一样,你我是有思想的人,虽然也许我们的某些观点并不一致,但我们是那种去建立规则的人,你明白吗?思维是我们唯一运用的工具,世界是一个可以无限挖掘的宝藏,是人类去永恒斗争、征服的对象。文明就是这个斗争的结果,而自由将意味着对必然性的克服。你应该知道,一切都是相对的,上帝并不存在,现在正是超人的时代!”
“这就是你如此放荡生活的原因吗?”当他还沉浸在自由陈述的激情中时,我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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