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即是空》第29章


他似乎要就这样睡着了,但一会儿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书架前面,摸索着翻出一本书,然后又摇晃着回到椅子上。
现在我要动身了,去到茵尼思弗梨,
在那儿用泥土和茅茨盖一间小屋;
我就在那里种九亩豆,又养一箱蜜蜂,
孤独地隐居在蜂鸣营营的林间。
我将在那里得些平静,因为平静是徐徐地滴下来的,
从清晨之幕里滴下来,到那有蟋蟀歌唱的地方;
那里夜半只是一缕微光,正午是一片紫色的闪耀,
而暮色中充满了红雀的羽翼。
现在我要动身了,因为整日整夜地
……
……
但他不读了。书掉在地板上,他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我把书捡起来,放回到书架原来的地方,然后我扶着他,把他送到床上。他的衬衣、裤子上还有呕吐的痕迹,我把它们脱下来,然后给他盖上被单。我到洗手间找了个盆子,把他的衣服放在里面,放了洗衣粉用水浸起来。然后我坐在沙发上,听着钟摆一来一回的声音。我并不感觉累,我的头轻飘飘的。我开始数数。一来一回,1次,一来一回,2次,……等到我数到了100次的时候,我就站起来到洗手间去洗澡。我洗了很长时间。我把头浸在水里,然后抬起来,看见镜子里水滴从我的脸上流下来。我把脸擦干就去看石涛。他睡得沉沉的。是的,酒能忘记一切,我对他说。然后我开始洗衣服,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我真的开始洗衣服。我觉得脑袋轻飘飘的。等把它们洗好了挂在衣架上,我就到另一间房里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我躺在床上盯着我头顶上黑暗的虚空。我的四肢还在旋转,可是大脑却已经平静下来,然后我看见阿飞从那黑暗里慢慢地走出来。
《色即是空》第四章3(3)
“你真的决定了?”我问。
我们一起走在山里面的小路上,阳光在我们身上一忽儿闪现,一忽儿隐没。
他不说话。
“你要是决定了,”我说,“你就这样做,不要再去管别的什么。”
他还是不说话。
“我比以前要了解你。”我说。
“这很好。”他说。
我们一起从山路上下去。这里很陡峭,过去他总要先下去,然后站住了接我,但现在我可以自己下去了。我们下到山底下,在小河边并排着坐下来。
“你已经长大了。”他说。
“但我觉得还不够坚强。”我说。
“你会的。有一天你会的。”
有一条鱼从水里跳出来。我们看着它在水面上溅起的水花。
“你必须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他说,“我不会经常在你身边。”
我没有说话,看着那条鱼荡起的波纹渐渐地平静下去。
第五部分色即是空
“我想做一个守林人,”我听见他在黑暗里说,“我只想做一个守林人。有那么一大片树林,一眼望不到尽头,在树林边上有一座小木屋,我就住在那里。我每天拿着猎枪,带着狗在林子里转,不准人们狩猎和砍伐,让那里的动物都活得自由自在的,不受到一点打搅。我把蘑菇和野菜摘回来吃,我养鸡但从不杀它们,我把稻谷放在盒子里挂在树上帮助小鸟们过冬。我就这样生活着和谁都不来往,我就这样生活着快快乐乐的再不去为任何事忧愁。”我不说话,听着自己缓慢的呼吸声,然后努力地把空气吸到肺里去。
《色即是空》第五章1(1)
这些天几次碰到郑飞,但他好像在故意躲着我。中午和阿如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就对她说起了这事。
“你难道不知道吗?”阿如问。
“我不是正在问你吗?”我说,想起了上回的事,“为什么你每次都这样?”
她低下头不说话。
“我真不明白,”我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所有的人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你不用气呼呼的。”
“我没有气呼呼的,”我说,“我只是感到奇怪。”
我们吃完饭从餐馆里出来,打着伞在学校里面的林荫路上慢慢地散步。
“你真的不知道?”她又问,看着我。
“我不知道什么?”我说。
她把伞收起来,一个人走进旁边的小树林,坐在石凳上。我慢慢地走过去,站在一边。
“你好像生气了。”我说,也在石凳上坐下来。
“我没有生气,”她说,“我只是感到奇怪,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知道,就你一个人不知道。”
她把脸背过去不看我。阳光落在她的头发上,闪着亮光。
“他在追我。”过了一会,她说。
“谁?”我问。
她不说话。突然间我哈哈大笑起来。我是真的笑起来,因为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不知道。”我说,“我真的不知道。”又忍不住笑起来。
“我是的的确确不知道。”我又说了一遍。
“他在追我难道你一点也不关心?”她不再背着我了,用一双眼睛看着我。
我笑着不说话。
“你知不知道他每天买玫瑰花送我,亏你每次见了还问,这花是谁买的挺漂亮的。”
我仍然看着她笑。
“他问我会不会跳舞,愿不愿意一起出去喝茶,”她继续说,“还说没关系做个一般朋友也可以。他一劲地跟我说这类话。我根本就不理他,但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弄得整栋宿舍都知道了。他站在楼下喊我的名字,还说了一些别的话。”
我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一点也不着急,”阿如说,“他比上回那个人追得还厉害,但你一点也不着急。”
我不笑了。
“上回我是真的担心,”我说,“我担心我会失去你。”
那是在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她们班上的一个男生追她。那人家境不错,长得也很好,而且大家都认为他是个很有前途的人。那时他已经考了托福,正在准备GRE的考试。据说他这个人非常开朗,兴趣广泛。肖兰曾说他很懂得生活享受,是个富有生活情趣的人。他对阿如说他一直在暗恋她,他甚至当着我的面也说这种话。我想我那时候真的是着急了,每天都忧心忡忡的。每一次在一起吃饭、看电影或是散步,我都要把那同一个问题问上好多遍。
“你倒底喜不喜欢他?”我问。
“我已经说过好多次了。”
“我还要再听你说,”我说,感到不放心。
“你说话啊。”我又说。
她只是看着我笑。我把她的身子拉过来。
“你说你倒底喜不喜欢他。”我说。
“说实在的,我真的有一点儿喜欢他,”她说,“他这人挺好的,很会关心人。每天只是送花给我,三朵玫瑰花,在花里还夹着一张卡片。他总在卡片上写他自己的喜好,对生活的看法,对未来的打算什么的。他这样做很好,不会让我觉得为难。你要是问我喜不喜欢他,那我告诉你,我确实有一点喜欢他。”
我松了一口气。
“这下我就放心了,”我说,把她紧紧地搂起来,“这下我知道我不会失去你了。”
我想起了去年的事,我就把阿如搂起来,搂得紧紧的。
“我不会失去你的。”我说。
这样搂着我真的觉得很舒服。阿如的身上总带着回忆的味道。这样坐着,这样看着她,这样轻轻地把她搂起来,我就觉得平静和快乐。现在我是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这一点,感觉到在我的身边世界正在一点一点地消逝,而唯有她是永不会消失的。常常的我会觉得很累,我的思想又开始想要从我的脑海里游离出去,变得无法控制、不可捉摸。我经常在晚上做着游泳的梦,游啊游啊然后就再也游不动了。但是和阿如在一起,我就感到世界还是那个样子,我就感到我还是我,一切都没有变。
中午我回到宿舍,睡了觉,然后和薛杰一起去上《古代诗歌鉴赏》的最后一次点评课。他每次上这课都变得很有精神,但我还原准备睡一下午的。
“去吧,”他说,“我还想和他聊聊天呢。”
我们一起去上课。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人,温文尔雅的很有气质。他在课上除了给我们讲古诗,还给我们讲他自己写的诗和四处旅行的经历。他一讲起长安、洛阳、扬州一类地方的古迹和在这些古迹里包含的一些文人轶事,就变得很有激情。他出过几本古诗集,但读过的人自然很少。不过,薛杰倒是喜欢他,对他很有些钦佩的样子。我们上完了课,他就拉着我去找他谈话。我们一起在教师休息室里坐下来。薛杰把自己的诗集拿出来给他看。
“很不错,”他一边看一边说,“现代的年轻人有喜欢古诗的可不多。至于自由诗,那是舶来品,我们可以不去谈它。‘洁洁不欲惹尘烟’,嗯,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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