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乌托邦》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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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现在,她沉入更深的睡眠之中,忘记了自己是一粒种子。
然而,只要是种子,就有发芽的那一天,那时她才会发现自己,记起自己。
意外
米莱的梦未能穿越大西洋,登陆巴黎,若是可以,她会看到陆涛无精打采的样子。现在,陆涛看起来已经很像一个专业乞丐了,他正带着自己的全套装备,晃晃悠悠地走向夏琳上班的公司,不过他对自己目前的行乞技艺非常失望,面对花样百出的同行,他认为自己毫无竞争力,那一首敲来敲去的《欢乐颂》,连他自己都听烦了,路人们更不会为此买单。
距夏琳公司不远,陆涛看到一个公共洗手间,这里是他的免费更衣间,他走进去,把脸洗净,对着镜子换好一身看起来更体面一点儿的衣服。他知道,在法国,人们并不是以服装相貌取人,但若是穿得不对,人们干脆连服装相貌都忽略了。
走出洗手间的陆涛自我感觉好了一点,小风一吹,不禁加快了脚步。迎面,郭栩如踩着滑板像是飘着一般滑过来,一身醒目的Lotto秋季运动装,看起来像时隐时现的烟雾一样飘逸。陆涛向她招手,郭栩如脸上露出笑容,围着他转了一圈,正要对他说什么的时候,一辆猛冲过来的厢式旅行车就在她身边忽然放慢车速,车门打开的同时,一个大汉伸出一只强壮的手臂,一把抓住郭栩如,拉向车里。
陆涛被眼前迅速出现的这一幕惊呆了,只见郭栩如惊叫一声,本能地把手伸向陆涛,而陆涛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一把抓住郭栩如的手,把郭栩如往回拉。那辆汽车仍在行驶,眼看着郭栩如渐渐被拉直,她的尖叫响彻整条安静的小街。陆涛跟着车小跑起来,这惊险的场面引来路人的观望,有路人拿出手机报警。
但僵持只是片刻,突然,厢式旅行车的尾门“啪”地弹起,又冲出一条大汉,抓住陆涛,连同郭栩如一起塞进车内。车门关上,旅行车扬长而去,只一转,便转入一条小街,消失在巴黎的黄昏之中。
郭亚龙
这是一片香港附近的海面,夜色中,黑暗的海水拍打着一条式样老旧的渔船。天上,乌云像正在水中扩散的墨汁一样,慢慢围住一轮升起的明月,直至将它吞噬。
与此同时,一艘快速驶来的豪华游艇,向那条渔船靠近,两船并拢,船工放下踏板,四个人依次从游艇走到渔船上。领头的是香港金星堂旧日堂主郭亚龙,他六十岁,穿着一身西装,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律师与保镖。律师叫景焕章,已跟随他二十年,曾与他一起出生入死,为他打理那些最重要的事情,是他最忠实的参谋。两名保镖的右手从上衣领口处插入左边腋下,紧握住藏在那里的一把每秒十发的德制MP5式微型冲锋枪,在他们身后,另有两名保镖把枪架在肩头,掩护他们登船。
郭亚龙在香港小有名气的原因,是他曾与手下人一起,顶着飞舞而来的大片刀,横扫遍布香港街头的盗版音像店。一个月后,这些被打爆的店铺渐次重新开业,但主人换成了郭亚龙,他只出售正版音像制品,此举,标志着郭亚龙率领手下黑道转白道的全面提速。几年后,他一项一项关停了手下所有与黄赌毒相关的产业,全面做起了正经生意,他开的当铺及钱庄享有很好的声誉,房产中介店铺遍及香港及大陆,这使得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可以把孩子送到美国私立学校念书。
然而这花费他整日整夜心血新建起的大厦,目前却遇到挑战。事情来得太突然,令他措手不及。郭亚龙决定处理完这件事后一定去泰国烧九炷高香,向佛祖忏悔,他深信,恶因结恶果,Qī。shū。ωǎng。从前的坏事迟早要追到现在来。
郭亚龙弯腰钻进渔船的船舱,里面已经挤满了人,灯光昏暗,气氛紧张。他上船时已安排好,若是自己有什么闪失,渔船上的人必须同归于尽。就在他登上渔船的那一刻,他船上的蛙人也从船的另一侧跃入水中,潜到渔船边,把一颗可遥控起爆的炸弹放安在渔船上,遥控起爆器就粘在郭亚龙的手腕上。
钱刚
在渔船上等待郭亚龙的人叫钱刚,近五十岁,精瘦,相貌平常,嗜酒,他很有心计,低调,办事稳妥周全,只有郭亚龙知道,他身上背有四条人命。十年前,两人结拜为兄弟,钱刚一直跟着郭亚龙,出生入死,为他打理最棘手的生意。
郭亚龙进入船舱后,钱刚迎过来,叫郭亚龙感到不安的是,钱刚手上竟抓着一把手枪。
“龙哥,我跟了你十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这次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我不能坐牢。”钱刚的声音很小,犹如梦呓,他说话的时候,眼光无法聚焦在郭亚龙脸上,像是发散在某一处虚空中。郭亚龙感到这一回事态严重,因为钱刚从来都是冷静而可靠的。
郭亚龙在船舱中找到一个位子坐下,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
钱刚坐到郭亚龙身边,低下头,摆弄着手里握着的一支手枪,他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与郭亚龙一起进来的两个保镖中的一个,已把怀中的微型冲锋枪抽出来,枪口对准他的额头,并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钱刚长叹一声,凑近郭亚龙,阴郁地说:“祸是我闯的,没办法了。我要一亿!一亿港元!我只有五个小时了,我知道你能拿出来。对不起大哥,我不是人,我以后永远不会见到你。”
郭亚龙用眼睛扫一扫船舱内,那里有钱刚的两个手下,这两个人他都认识,都是入伙很早的兄弟,基本上,最脏的活儿都靠他们这一组人来完成。他用眼睛在每个人的脸上停十秒钟,像是在询问那个他们必须回答的问题:“这件事是谁的主意?”
三个人全部低下头。
郭亚龙知道,此刻,他想知道的事情对他们并不重要,他们处在生死之间,于是他压低声音问:“你们跑得了吗?”
船晃动了一下,头上昏暗的吊灯也随之晃动,使得本想站起来的钱刚又坐回到位子上。钱刚叹口气:“大不了变成尸体就能跑了。我受够了,再也受不了了。龙哥,这件事之后,只要我能活下去,我每年都会给你烧香,帮我这一次吧。”
从钱刚的语气里,郭亚龙听到一种陌生的情绪,不是惊慌,不是恐惧,而是茫然和沮丧,而这种情绪,钱刚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露过。记忆中的钱刚总是凡事自有办法,如果问到他,他会有条有理地告诉你,他会先干什么,后干什么,直至把事情搞定。
郭亚龙迅速转入正题:“时间不多了,现在,我想先听听我女儿的声音。”
你在哪里
在巴黎的一座大厦里,电梯门开了,电梯里,地上坐着蒙着眼睛、嘴被不干胶粘住的郭栩如和陆涛。
一个打手走进来,他看起来很精干,蹲下身,快速撕掉郭栩如嘴上的封条,郭栩如疼得尖叫起来,但那人完全无动于衷,接着便把电话放到她嘴边,用广东话说:“别叫!快,跟你爸说句话!”
郭栩如从电话里听到父亲郭亚龙的声音:“你在哪儿?”
“Daddy,有人抓住我――”郭栩如带着哭腔的话音刚说到一半,嗓子便堵住了,她很怕。
渔船上,郭亚龙的声音已越发焦急:“你在哪里?”
“巴黎――”郭栩如话音未落,话机便被从嘴边抽走,电梯门重新关上。
一亿
郭亚龙把电话还给钱刚,他感到异样的愤怒,这种黑暗的情绪令他牙根发冷,后背猛地缩成一个死结。他把双臂伸直,让自己纠结的肌肉与情绪得到缓和,然后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抬起头,吐出来,烟雾一直涌向钱刚。
钱刚闭上眼睛。他从那烟雾中闻到郭亚龙的狂躁,他知道,从某些方面讲,郭亚龙是十分冷血的,当他陷入真正的愤怒时,无人可以阻挡他。他全部的力量都会浸泡在毁灭里,这使人害怕。
郭亚龙胆量大,处理事情却很灵活,这使他可以活到现在。作为他的长期手下,当钱刚有一天想到绑架郭亚龙的独生女时,浑身都不禁一抖,他知道,这件事不成功,自己便在死亡的道路做了一次加速跑。
但这却是钱刚此时唯一的希望,他为帮旧日朋友,背着郭亚龙用老关系做了一笔毒品大单,结果事发,他不得不跑路。
而现在的郭亚龙已不同以往,他甚至不能叫他大哥了,他以持续的发力,冷静地、一件件毁灭了以往所有坏事的证据,无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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