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乐旅》第26章


小虎又忍不住了:“财哥,你帮着赌场赢钱的,干吗要担心赌场发现呢?”
财哥笑了笑,没说话。我说:“我猜财哥的意思,是要跟人合作,然后玩second,专门给这个人发好牌。只要赌场看不穿,就只会以为这个人正好运气好,那就赢到钱了。”
财哥说:“摇哥果然是老江湖!看来摇哥对这些法门都是一清二楚了。小虎跟我一说起摇哥,我就知道这事找摇哥准没错。”
“对,”我点头说,“赌场就算疑心,也会先疑心客人作弊或者算牌,我正好又在Griffin名单上,他们更不会怀疑到你。”
“跟摇哥合作真是愉快!老江湖,什么门槛都清!”财哥夸张地说,“反正现在美国赌业繁荣,发牌员供不应求,我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绝对安全。就不知道我这点粗陋技术,摇哥看不看得上?”
“哪里,财哥不用谦虚,你技术高明得很!”我心头犹豫,这人的说话方式我不喜欢,也不太信任他,这事的风险又很大,但最重要的是,我以前算牌是凭自己脑子赚钱,现在这却是骗钱。违法的事我也不是没干过,但我觉得那都是因为法律混帐,比如所谓打“黑”工;哪怕黑社会,也本该和政府共存竞争提供安全服务,不但不犯法,反倒该告政府垄断的。可出老千骗钱就是另一码事了。
不过这理由我不能说,权衡之下,我宁可装谨慎,也不能让他们以为我不够坏:“不过财哥,这事风险还是太大,因为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录下来。他们要不怀疑还好,一旦起了疑心,把录像调出来反复查看,你就危险了!”
财哥忙说:“摇哥你不用担心,你们算牌的原理我也是懂的,平时放小注,牌好时放大注。我只在你放最大注时换牌,他们一定会以为你算牌高明,怀疑不到我身上来的!”
“我觉得我们还是谨慎为好,这事只要被抓住,我们俩都得坐牢。”
财哥勉强笑道:“要不摇哥是嫌钱少?今天虎哥也在,给我们做个证,我们挣到钱,六四分成,你六我四,怎么样?”
“财哥你这是什么话?!”我有点不悦了,“这么说吧,你是美国公民,大不了抓住后蹲几年监狱再出来。我是学生签证,抓住后就得立刻遣送回国,蹲中国监狱劳改去!财哥你技术没得说,可万一有失,我冒不起这个险。”
话说到这个份上,财哥也不好再坚持,我们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离开了。其实我除了蹲监狱最好要选美国外,其他方面对留美国并无执着,不过我知道他们是偷渡来美获得合法身份的,这话对他们最有效。如果跟他们说“骗钱乃是下三滥,吾不为也”,小虎面子上就太难看了。走出地下赌场后,我就对小虎说:“不好意思,小虎,辜负了你和财哥一片好意,没合作成。”
“没事没事!”小虎摆手说,“你别往心里去!咱们再找其他机会!”
果然没几天,小虎又叫我去“林氏会社”旁的一家川菜馆,说给我找到了新生意。我过去时,小虎正在跟饭店老板聊天,见我来了,就介绍说:“刘老板,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电脑博士生,网络天才,摇博士!”
我一看,这老板我见过,就是上次“漱咀库、刷牙库”那位。他显然已经忘记我了,满脸堆笑地跟我寒暄。小虎说:“摇哥,我跟他谈过了,给他讲了你给五星级大宾馆做过的高级网页,他那是赞不绝口啊!我都帮你跟他谈好了,五百块钱,你就看我面子,赏脸也给他做一个好了!怎么样?五百块够不够?要不咱们再加点价?”
“啊?五百?”我忙说,“那很高了,很高了!我其实不用那么多,大概两百块钱就可以搞定!”
刘老板一听,面露喜色,巴巴地看着小虎。小虎说:“那怎么行?你是博士生哪,时间值钱!两百块,那不还跟那些端盘子的一样?要不刘老板,你表点诚意吧,人家是到美国留学的博士生,毕业了要做教授的,给你做网页是看得起你,要不然你花多少钱也请不来!你说个价格吧,也表表你的诚意,我好不容易给你把摇哥请来的!”
刘老板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还是虎哥看着办吧!你拿主意,我付,付……我听你的!”
“好吧,正好今天摇博士高兴,给你打折扣,那就四百吧!你还不谢谢摇博士!”
刘老板忙说:“谢谢摇博士,谢谢摇博士!”
我都有点看不去了,说:“小虎,要不咱们还是薄利多销,少赚一点,多拉几个客户,三百块吧!”
“哎,摇哥这人就是仗义!”小虎拍着我的肩膀说,“刘老板我看你们家祖坟今天肯定冒青烟了,结交上摇博士这么仗义的人!——你知道什么叫仗义吗?就是仗义疏财啊!那就三百吧!——喂,这多出来的两百块钱不是白给你的,你给摇博士再找五个客户来!”
“是是是!三百块这价格,价廉物美啊!我一定给摇博士再找五个!”刘老板脸上的笑容稍微真诚了一点。
“咱们走,”小虎搂着我肩膀往外走,“找下一家去。”
几天下来,小虎总共给我拉到十七家大小饭店。我那网页的架子早就搭好,把十七家饭店的资料往里一填即可。在新学期开学前,我已经把全部网页都做完,收入五千元,加上fkins06那四千元,把欠债也差不多还清了。我集中精力去找工作,学期结束后,就搬到新泽西中部上班去了。
十八
再次回到赌场,是在四年后,陪一个来美国访问的作家去大西洋城。那时我已经工作,既然不再赌博,就在业余时间里写了些小东西,得了几项美东地区的中文文学奖,在当地华人写作圈里也有了点小名气,参加了几个文化协会之类的组织。其中有个文化协会最近在内部发email说,某作家来访,第一次出国,想顺便去赌场玩玩,因此放榜招贤,想找个“会赌”的会员陪他去。
这位作家的小说我没看过,只知道他是国内新近出现的纯文学作家,评论界好评甚多。既然他要赌博,我当然得挺身而出,也免得其他哪个萝卜坑了我们的作家,输钱事小,折了俺海外文学界“文武双全”的神话可就把脸丢到国内去啦。
初见作家是在他下榻的旅馆,我敲开门来,乍一看不由有些失望。他身材不高,其貌不扬,微黑微胖,脸有油光,留着国内流行的小分头,毫无照片里的气质,眼镜又反光得厉害,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也就更失好感。当然我也明白“人不可以貌相”,来之前还在网上把他研究过一番,知道他对文学很有想法,于是开车上路后,就开始向他请教问题:“作老师,八十年代的时候,我们可以借鉴西方现代小说,加上国内的新现实,使得纯文学曾经繁荣一时。现在这些技巧国内已经基本玩过一遍了,社会和观念的变革也已不再具有轰动性,那么现在中文写作的主要资源,或者说动力,在哪里呢?”
作家咳了一声,说:“这个问题很大,咳咳,我这几天不停地演讲、说话,嗓子都哑了,咳咳,一时说不了话,要不以后等我嗓子恢复了,咳咳,再跟你慢慢讲吧。”
我也听出了他的嗓子确实有些哑,不由得为自己的冒失深感羞愧,当下不再说话,专心开车,作家也往座背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到大西洋城时已是中午,既然他嗓子疼,我就没带他去吃自助餐,只吃了一顿中国面条。吃饭时我给他大体介绍了一下各种游戏,他也是点头多,说话少。
饭后我带他去了“恺撒宫大赌场”。一进赌场大楼,作家的头就开始不停地动作,东张西望地看,左右翻飞地瞧,时而若有所思地点头,时而高深莫测地摇头,时而蒙娜丽莎式的微笑,时而爱丽丝式的惊奇,但就是不说话。我也不去问他,只是不时地做些导游式的解释。
到了赌场大厅,又听到熟悉的老虎机声音,又看到熟悉的赌桌、赌客身影,甚至连空气中的供氧味道、女侍的乳沟形状都那么熟悉,我心中暗自感慨。虽然“数学乐旅”愚蠢地惨败了,可那毕竟是我曾经的年少轻狂。四年离场今重回,赌场无改心已衰,旧情旧景和旧人旧事瞬间在我心头闪过,我这才恍然觉到自己老了。
忽然作家开口说话了:“这些外国女人还真开放啊,一个个都穿得这么暴露!”
我顿时从感慨中恢复正常,连忙说:“哦,那是赌场的工作人员,送酒水的女招待,你看她们穿的衣服都是一样的,连颜色都一样,都是制服。各个赌场里的女招待都穿这样,露胸露腿的,一般老外女人也不这么穿的。”
作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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