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亲一下》第16章


吻岸蓟故呛煤玫模 ?br />
尝过七楼专司癌症照顾的护士们的细心体贴,九楼“解决”肺结核病人的护士都是神色匆匆,动作间常很粗鲁,作战似的态度,让我们觉得肺结核真是一种不要随便得的病。而不同楼层的工作也不一样,昨天九楼的护士还是在妈的教导下,才知道怎么处理人工导管的清洁。
病人跟家属真的很弱势,没有比病人更需要医院“商品”的消费者,而且不得不接受,消费的过程中过有嫌弃,倒霉的还是自己。在护士“苦思”导管为何破裂的同时,妈还是好言安慰护士、甚至道谢,我也加入,直说不好意思。护士悻悻离去后,妈才难过地快掉下眼泪,直说自己很倒霉,什么事都让她遇上了。
哥赶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七楼,想找很关心妈的护士们抽调帮忙,若破掉的人工导管要拔除,可不能再叫根本没做过这件事的护士来干。哥说,王金玉护士在妈的心中,就等同于天使的地位。
缩在床上的妈表面上努力平静,实则怕得要命,沮丧得厉害。
祈祷。
晚上了,彰基果然是神。
不必重新换管,医生咻咻咻将妈的人工导管给“修”好,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今天是圣诞夜,也是外婆过世的第十四天,习俗的二七。
老三代替妈,从台北到桃园参加法会。
“幸好老三有去桃园……”妈坐在床上哭道。
“妈,我就说,妳生三个小孩一定有道理的,每个人都可以帮妳做一些事。”我说。
妈继续哭。
我没有阻止。我是唯一一个不会阻止任何人掉眼泪的人。
我只是趴在旁边,静静地听妈说故事。
妈从很远的地方说起,当她还是个小小女孩的时候。
阿公的爸爸,阿祖,是个很爱操干你娘塞你娘的汉子。
“阿祖,你不骂脏话,我才要跟你去卖鸭子。”妈很认真。
于是,国小二年级,小咚咚的妈坐在阿祖的脚踏车后,一起去菜市场卖鸭子,戴着小小的斗笠,偎在一直抽烟的阿祖旁,祈祷鸭子通通卖掉、换一些日常用品回家。
“阿秀,坐过来一点!”阿祖吆喝,手里拿着饭碗,要妈坐在他旁边。
阿祖好疼妈,当男人吃完饭女人才能上饭桌的年代,阿祖便让妈享有连外婆都不及的礼遇,跟一群男丁共餐。而阿祖吃进嘴里的五花肉,一定会吐出瘦肉放进妈的碗里。
“实在是好脏喔。”妈苦笑。
然后是出家的万姨,重义气的外公,最后是吃了柿子过世的妈的外婆。
妈的故事,在拥有我们之前的故事。
然后遇见了爸,遇见了爱情,于是有了属于一个家的故事。
哥说的好。
哥在妈的肚子里多待了一星期,是舍不得离开妈。
我在妈的肚子里少待了一星期,是想快点看见妈。
弟从妈的肚子里一日不差蹦出,是跟妈约定好了。
三个兄弟,在妈的肚子里,就用各自的方式深爱着妈。
哭累了,妈的体温三十九度,我走到护理站,讨了颗普拿疼。
妈不断咳嗽,吃下退烧药,神色痛苦地缩在床上,努力让自己排汗。
“再让我们爱妳二十年呢,妈。”我说:“让妳看看,我们精彩的故事。”
2004。12。25
四点半了,妈持续在烧,38。9度的高温让我非常彷徨。
妈在昏睡,手心灼烫,我去叫护士,却因为退烧药吃的密集,而拿不到第二颗普拿疼。
我所能做的,仅仅是不停量体温,一次又一次被居高不下的水银指标给吓傻,然后叫妈起床喝几口热水、上厕所排热,最后干脆擦起毛巾澡来。
一点都不平安的平安夜。
擦完澡,我坐在伴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写着猎命师,一瞥眼,看见妈将卫生纸掐在眼睛上,又在偷偷拭泪。
“妈,妳在生自己的气对不对?”
“嗯。”
“我也觉得很难过。在旁边都很替妳紧张了,妳自己一定更紧张。”
“嗯。一直烧不停,很心烦。怎么会这样呢?”
妈很委屈的声音,轻轻,细细的。
我终于崩溃,在旁边抽抽咽咽起来。
“田,你不要哭了,你这样哭妈会跟着大哭……”妈焦急。
“以前我生病妳都把我顾得好好的,现在妳生病我只能看妳一直烧,我只会量量体温跟叫妳喝水,真的很没用……”我号啕大哭起来,想起了童年往事。
这是自妈生病,我头一回在妈身边哭。
情绪一旦溃堤,就很难收止。
妈生病这一个多月来,我的脑中累积了太多的无力感,不断紧缩压抑的彷徨终于炸开。
“田,真的不要哭了。”
“我一定会被大哥骂……”
“不要这样想,我发烧又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妈发烧啊!”
“不是,我是说,大哥知道我在妳旁边哭,一定会骂死我。”
于是我们两个爱哭鬼约定不哭了。
妈努力喝水、跑厕所,而我则终于用39。4度的热烫“资格”请到第二颗普拿疼,妈吃了,不久便开始发汗,我则勉强靠鸡精与大量的白开水提振精神,间断帮妈量体温,最后再帮妈准备了第二次的毛巾澡。
妈终于降温,在凌晨六点。
“肚子饿了吧?呵呵。”
“我吃白馒头就好。”
半小时后,妈在电视前啃着热呼呼的白馒头,我终于全身放松,睡着了。
妈害怕的事还是发生。
“我决定将妳的管子拔掉。”当我还在昏迷时,医生站在床前宣布。
昨晚再度连夜的发烧,让两名医生做了这样的决定。
在我睡眼惺忪、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前,一名年轻医生就用很纤细的技巧将蓝色的人工导管慢慢抽出,剪下最后一段,放在塑料袋里做细菌培养。
妈每天都会发烧的原因,希望真出在人工导管的感染上头,要不,真不知道如何调查起。细菌培养要三天的时间,希望能按照妈的期待,在下周二前出院。
中午帮妈买了午餐后,躺在床上,我开始思考爱情与亲情。或者,用更精确的说法:“与自己分享爱情的那个人,是否也能一起分享亲情”。
很爱一个人,是不是就会很自然的,连同爱上他养的猫、种的花、喝的咖啡、看的漫画……以及其它其它。如果是,这样不断堆栈而上的爱情,他的定义会不会不再是爱情?
但不管还是不是,那都是我所向往的。
想着想着,身子在酸苦的空调温度里,又睡着了。
8。
2004。12。31
虽然妈一咳嗽起来会呛到眼泪都流出来,但前天晚上妈只有一点点发烧,不久后就盗汗降了下来,没有吃退烧药。
昨天医生评估了一下,决定让妈明天出院,但还是要在家自我隔离,两个礼拜后再回医院,抽血跟验痰。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我们当然没有意见。妈等这天很久了。
“太好了,妈终于可以回家了。”小球雀跃不已。
“是啊,太好了呢!”我笑嘻嘻,摇摇小球的马尾。
妈很高兴,像个小孩子般开始收拾东西,隔天要去远足似的。
我在一旁根本帮不上忙,只能看着妈施展魔法。
妈收拾东西有一套整齐的理论,如果是我来装,一定会大袋小袋零零落落,而妈却能分门别类,用最少的袋子将东西打包好。
昨天中午药局休息,爸开车来将大部分的行李载走;而哥正在新家监工,冷气、五组家具的工人同一天到齐,忙得不可开交,但显然已赶不及让妈在出院后住干净的新家调养。
很遗憾,我们预估至少还需要两个礼拜的时间,才能将新家弄成一个样子。那时妈恐怕又住进医院,进行第二次的化疗。
昨天深夜爸载我去桃园跟弟弟会合,参加今天外婆的告别式。那天据说是今年冬天最冷的一天,又整天下雨,没有穿外套的我一直用内力御寒,结果还是被冻得一塌糊涂。
少了妈的外婆告别式,那寒冷的雨似乎说了些什么。
今天晚上,妈终于回到熟悉的家里,在2004年的最后一天。
如果这是一篇小说,我会写上:“希望所有的不幸与忧伤,从此都停留在2004年”。
可惜不是,这是现实人生。
我只知道在新的一年里,每一天要好好珍惜,然后努力。
但有些东西想珍惜也没机会了。我终究没等到毛毛狗的读秒电话,她的新年跨越,已经不属于我。
2005/02/23
现在是2005年2月23日,距离上次最后的病榻陪伴记录,已经过了五十四天。
隔了五十四天没有记录,妈现在已经躺在我的身旁,进行着第三次的化疗。
中间当然发生了很多事,我试着将几件印象深刻的部份倾倒出来。
妈很介意,第一次化疗住院期就在医院待了四十天,太多了,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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