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时代(血族)》第135章

阿德莱德难以想象，自己竟然会有一天，用别人的身体去拥抱威尔。他拥抱着威尔的同时也在痛苦，渴望的同时却恨不得毁掉一切…他从没想过，除了威尔转变的那段时间，他竟然再一次看到了威尔那种惊惶绝望的眼神。
‘放了我————！！’威斯克扭曲着脸，不断疯狂的试图砸破玻璃，但是他忘记了，那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玻璃囚室，而他也不过是威斯克灵魂在镜子里的投影，甚至可能赫克利斯站在这里，也看不到他。
‘从你接受赫克利斯手里我的血液那天起…你就注定会为此付出代价！’阿德莱德冰冷的凑到威斯克面前，轻声说：‘你以为你可以取代我吗？你甚至差点记不起自己是谁！’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是阿德莱德知道，如果不是暂时无法复活，他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毁掉这个曾经拥抱过威尔的身体！
他记得很清楚，朱莉安娜，赫克利斯…死亡的痛苦和屈辱，从后背传来…那种寒冷随着心脏的破碎在身体里扩散——他是阿德莱德，强大的阿德莱德…但是他甚至都无法保护自己的爱人！无数个日夜他昏昏噩噩，在过去的记忆里徘徊，听不到威尔的哭喊，听到他的哀求，但是他知道，那个孩子，他心爱的孩子，还活着。
是的，最初他为这个结果感到欣慰。即使他为此付出了全部。但是当他醒过来，第一用威斯克的眼睛重新看到这个世界——他告诉自己，他要重新回到威尔的身边，拥有他。
威尔只能属于自己。
他和威尔所承受的痛苦，赫克利斯一样都不能少，必定要更加痛苦。
‘你活不过来的…没有吸血鬼永眠后还能复活！你永远只能用我的身体去拥抱威尔——去欺骗他！！’威斯克咆哮着捶着镜子，猩红的眼睛狰狞的爆出。
“砰——！”
威斯克的声音突然消失，巨大的镜子碎成一块块散落到地上。阿德莱德盯着脚下一块镜子的碎片，感到额头青筋剧烈的膨胀着，丑恶的绽出，他眼神阴鸷的看着那块镜面，发现里面那张歇斯底里的疯狂的脸，血红的眼睛，简直和斯梅德利发疯的时候一模一样。
“呵…”他突然笑了。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似乎都和斯梅德利越来越像，不管他承不承认。他喘了口气，用手把额前散下的纯金发丝捋起，充血的眼睛恢复成深邃的灰蓝色。鼻腔猛地涌上一阵酸意，让他惊讶的睁大眼睛，捏住了鼻梁。
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在数百年前，他才四岁的时候，因为父亲总是不疼爱自己，他经常躲在被子里忍着鼻子的酸涩，悄悄的流眼泪。
‘威尔…’阿德莱德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这个总能给他勇气的名字。威尔仍然对那个古老的方法抱有希望，而他还无法完全杀死威斯克的灵魂。如果想要对威尔有所帮助，他既不能回到霍姆帕克的地下室，也不能随便出现在威尔身边。
阴暗的难以言喻的冲动困扰着他，折磨着他…想念让他疯狂，仇恨让他疯狂，疯狂折磨着他，让他想要找到威尔，抱住威尔，咬住他，让他在自己的怀里哭泣，喊着自己的名字…连皮带肉一点点吃下去，再也不分离。
冷静了片刻，他重新变成威斯克的样子。
亚力此时正沉着脸走在黑暗里，身边不时闪过一些吸血鬼。他没有停下来去看，因为那代表了一个吸血鬼的记忆，他所有的思想，所有的秘密都可以通过这些大脑里保存的画面分析出来。他可不想背负一个吸血鬼的秘密，尤其这个吸血鬼还是威尔。朗费罗的时候。
他慢慢的走着，并没有因为周围的黑暗而去摸索，亚力甚至连眼睛也没有抬。吸血鬼无所谓黑暗，因为他们的眼睛无论白天黑夜都像夜视镜一样，但是在一个吸血鬼的梦境里遇到的黑暗，通常就是真正的暗无天日。但是只要亚力不主动去接触，梦境里没什么能伤害到他。
他知道只要走下去，很快就能找到他想找的东西——梦境的源头，威尔本身在梦里的形象。
果然，走了大概十来分钟，黑暗里响起了孩童的哭声。细细弱弱的声音远远近近的响着，听起来异常的诡异。
嗤——亚力嗤笑起来。竟然会是小孩子的形象…？
他小心的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眼前的黑雾如同雾气一般散开，出现了一大片翠绿的草地，但是在草地的正中间，赫然是三块墓碑。
一个小小的背影，孤独的站在墓碑前，细瘦的肩膀微微的颤抖着，不断的抽噎着，仿佛有着不可抑制的悲伤。
‘你在哭什么？’亚力插着口袋走到小孩的身后，轻声问道。他的声音在梦境的空间里发出模糊的回声，就像水波一样慢悠悠的荡开。
‘…他们都死了…’小孩声音低哑的说，‘但是我还不可以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侧过身看向亚力，一张秀丽的小脸上满是斑驳的泪痕，神情越来越痛苦，越来越迷茫。
亚力把视线从小孩的脸上勉强移开，去看那几块墓碑。‘阿德莱德。利奥波特…霍尔。基格瑞尔…丽贝卡。克鲁森…’他沉默了。这几个吸血鬼他也有所耳闻，尤其是阿德莱德，一直都是他想要超越的对象。在来英国之前，他一直以为威尔。朗费罗和他所认知的亲王并没有什么区别，辅者的死亡，对于他们是损失，但却并不是特别要紧。见到了这位年轻的亲王之后，亚力的想法并没有改变，因为威尔如同所有的亲王一样，杀伐决断，微笑的面容下隐藏着算计。
‘他们…对你很重要？’亚力迟疑的问。
小小的孩童仰起头，冰蓝色的大眼睛盈满了水光，满是疲惫和沧桑。
‘我想让他们回来…我要他们回来——’他细细的说，露出一个迷蒙的笑，‘静槐什么都不要…只要他们。’
随着孩童的呢喃，亚力发现整个墓地开始晃动，连草地都出现了龟裂。他皱起眉低咒，试图慢慢的向后退去，威尔的意识空间已经有崩塌的迹象，而他仍然还沉浸在悲痛中不可自拔——这难道就是他测试自己的目的？治疗他该死的心理创伤？
轰————一声巨响之后亚力大声诅咒着随着破裂的土地向下跌落，那个模糊的小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悲伤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亚力。
亚力重重的跌倒地面，愤怒的睁开眼，然后呆住了。
这是一处地牢，毫无疑问。两米的狭窄阴暗的牢房，四下到处都滴着水，到处散落的发了霉的干草，倒卧在角落的消瘦的人类。
这里的确还是那个家伙的梦境…但是这个地方，很奇怪。他站起来，走到那个不断咳嗽的人的面前，惊讶的发现那是一张陌生的东方面孔，艳丽张扬的五官，憔悴的神色，满眼的悲愤，一头黑色的长发纠结在一起，凌乱的散落在地上，无人打理。
‘这一切都是梦境吗…’那个人抬起头看着亚力，涣散的视线不断的试图聚焦，‘阿德莱德…是我的梦吗？’
亚力震惊的后退几步瞪着地上的人类。
不可能！
他竟然是威尔！？
‘你是谁？！’他的瞳孔猛地变成红色，厉声问。
没有人回答。
亚力捏紧拳头，没有再说话。那个人类竟然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知道他触碰到了威尔的秘密。一个很大的秘密。
无论梦源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亚力都可以辨认出来。但是这一次，如果不是这个人类问出了那句话，他根本猜不出这个人类竟然就是威尔——这是不是代表，这个人类才是威尔灵魂的样子…
等到那种坠落的感觉再次袭来，亚力还没有回过神，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上方。周围的景象迅速的变化，从黑暗渐变成浓浓的绿色，雾气不断的浮起，乳白色的冰冷的从脸颊上刮过，带着些微的寒意，风声传入耳中——
‘阿德莱德————不——————’威尔嘶吼的声音从风中模糊的传来。
亚力吃力的转过头，发现自己正从空中跌落，四周都是密密的云杉，不远处，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确来说，是威尔被一个身材颀长的金发吸血鬼抱在怀里，向下跌去。
阿德莱德。利奥波特！亚力已经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这应该就是威尔隐藏最深的畏惧了…他看着那个在现实中已经永眠的金发吸血鬼吃力的抱着威尔，然后双手无力的松开，那个黑发的少年哭喊着伸出手，嘴里不断的喊着阿德莱德的名字。
这片云杉仿佛直通到天上，他们永无止境的向下落去，永远到不了尽头。
威尔最恐惧的，就是死亡和分离。
但是这两样，都已经成为了残酷的现实。
‘时间到了。’亚力轻喃着说。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