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情》第50章


不能如愿。放下电话后,我立即出门打车到希尔费特公司所在的大厦,越过镶钢牙箍的小女生的拦截,直到周睿的桌前,但无济于事,她的确不知,而建怡也不在。
回到家里又立即找到了刘律师的名片,打了电话过去,可惜一切都是徒然,正如她自己所说的,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也没有等刘律师把建怡赠送房子的事情说完便放下了电话,说迟点再说。
忽然想到邮箱地址是不会更换的,于是发了信过去,意思是并不介意日后有没有子女,然后等待,等待着不知会不会到来的回信。
我几乎每天都发一封信过去,然而一个月过去了,依旧音信全无。其间我配合着刘律师在房子转赠的文件上签了字。然后记起我也要对弱汶做同样的事情,于是打了电话过去,弱汶不愿见我,她说已与别的男人一起了,我无话可说,也顺带委托刘律师办理转赠手续,连带我承诺的二十万。
这个月里我学会了抽烟,应当说是不停的抽烟,酒也喝多了,既无心于继续开展证券短信事业,也没有外出找工作,一个人赖在家里。屋子倒是整理得干干净净,我总是幻想着建怡会有一天回来,可惜和幻想中的回信一样,概不能发生。我常常在深夜静静的坐在阳台上,这时已是深秋,夜里寒风凛冽,任凭它吹好了,就是要这种冷折磨我的身心。我往往在这个时候回想着深锁在抽屉里的忆记,建怡的眼睛、弱汶的身体、颜的吻,还有我以前喜欢过但未得到过对方的爱的女孩。以往我喜欢一个人的寂寞,那时是偷闲的享受,我独个儿思考,独个儿发呆,想些自以为实际得很的事情,但现在不是,孤寂只使我回想快乐的过去和真真正正孤独的现在,我讨厌这种孤独,因为它将无休止下去,看不到什么时候才是一个终结。何以快乐那么短暂?
已经很久没有剃须了,上次剃须的时候是找刘律师办理转赠房子给弱汶的时候,到现在已经三个星期了,我几乎每天都有照镜子,却面对络腮满布的脸孔无动于衷。洗澡倒是每天都有,不洗的话实在难受。饿了,便叫外卖。这个月来。我不敢离开这间房子,我怕她偶一回来,而我又错过了,然而,除了风,谁也没有来过。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一如符号——对没有关系的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凡事都会作出改变,不论某种原因使然,我也终究没有无休止的等下去。上官颜给我来电了,她在长沙,她追问我小说的事情。没有写好,但也差不多了,这个月里毕竟每天都有写,责任的原因,但欢笑的词句一个字也写不好。电话的最后我说了建怡的出走,哭着说。她叫我去长沙,我几乎没有想清楚便答应了,就像上次答应建怡到北子岛一样。我已经绝望了,建怡彻底离我而去。离开前我发了封信给建怡说我的动向。
按照颜给我的地址我很快就找到她的住处,一座八层楼高的宿舍模样的五楼三居室。颜在家等着我,我一按门铃她就开门了。
“哇!你瘦了许多哦!”她见我的第一句话就说。
我微微点头,刻意活动一下笑肌以作回答。是瘦了,我在心中悲鸣。
“你呢?你怎样?还不愿意去做手术吗?”我把身体安顿好在沙发后直截了当的说出心底话。
“是有没有这个必要的问题,我个人觉得根本没有这个必要。”颜说,一如以往的态度。
“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我们做爱呢?可否愿意在之后去做手术?”我也不知道这是冲动与否。
“荒谬……我可不想做替代品。”颜的声音已经颤抖。
“不,我说认真的,我还希望能,还希望你能帮我生个小孩,做孩子的妈!”
“啊?”颜继续惊讶的表情。
“男人应当有子嗣。”
颜默默的望着我,像是看到了世上的希奇事物一般,先是奇怪,继而害怕,最后还是奇怪。她把我反反复复,里里外外的搜查个干干净净,但一无所获,既无法从自己理解得到什么,也不能与别人进行商讨。我的心里很平淡,她的心情很混乱。
“可愿意么?”我迫于时间的流逝而追问。
“交合,然后做手术?”
“嗯!”我点头确认。
“这不是一个等价的交易。”颜的说话已无语调可言。
我笑肌微微活动一下,“那就只当单纯做爱好了,我的洛小域已经很久没有活动过了”
“那请等等。”
“嗯?”
“拿药。”
“药?”
“我怕死在你怀里,治疗心脏病的药。”
上官颜终于答应做手术了,在我们正式交合之后的不久时间里答应的。一些原本已为理所当然的结果原来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爱情对于女人而言当真重要过自己的生命。
但当我以为真能挽救一条生命的时候,上天又给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同样以生命作为赌注。那是不该发生的事情,而发生却也理所当然得很,上天真叫人哭笑不得。
我来了之后她每顿饭都像如临大敌一般,非要搞出个什么名堂来不可,所以买肉菜都不在附近的小菜市,而是每天早晚都老大远的走到其它市场去买。途中有一条很繁忙的马路要过,她就在那里被摩托车撞倒,断了双腿。
那天下午我本来正帮她收拾东西回广州做手术,但突然接到电话,医院的,他们问这里是不是上官颜的家,我说是,他们说上官颜撞车了,要做手术,派人来看看。我立即赶过去。手术室的灯号长明,知情的护士只能告诉我颜需要做节肢手术,肇事司机由交警看护着发着抖的坐在长廊的椅子上。我则站在可以看到手术室的空空的L型走廊的转弯角处。我此刻只感到离心的震荡,这是为什么,谁能告诉我,是我的错,还是颜自身的问题,看来上天当真有神,非要惩罚犯了错的罪民。大地像要枯裂,我跌入了深不可测的坑洞,那里有千百条狰狞的魂灵,他们围绕着我盘旋飞转,狂傲的向我嘲弄,吞噬我喷出的呼吸,钻进我鼻孔,在我五脏六腑之间闯荡,咀嚼我赖以生存的血液。我的灵魂一刻倾泻,化成万千蝴蝶四散逃去。噢!那不是蝴蝶,那是样子奇离古怪且带有臭味的蛾虫。
广州不用去了,去了也没有用,颜,上官颜是醒了,即使是带着帮助呼吸的氧气瓶,可没了双腿。我看着她,她看着我,我们彼此看着对方眼睛的泪水,世界当真残酷,刚要重拾生命的女人。她说她不想活了,我心里也觉得,当然口头还是安慰着她。她问**记写得怎么样,完成了么?我摇头,我要她坚持下去。我们久久对视。这里惟有医院常有的消毒水气味和空无一物的床的下半截。
她要我回去拿些东西来,有书桌抽屉里的新的日记本、笔,还有化妆品、梳子、指甲钳等等一系列的美容物品,我依言拿了回来。看着她用几乎不可能的完成的力度去写她的日记,她写得很辛苦,汗如雨下,任由她好了,她留她的汗,我留我的泪。她写好后我问她要来看,她说要等迟些时候,还没有写好,终归也要我看的,她的小说的内容也必须包含这新的一本,也罢,什么也好,我已无心争取什么了。
时间到了第二天,窗外还是半暗不明的时候,当我要看看颜的情况的时候,发觉她死了,用指甲钳剪掉辅助呼吸的氧气管。她压在枕头底下的日记证明这一事情。
我悲切莫名,泪已干。翻开颜刚写的那一页日记,歪歪斜斜的字体:
实在太幸福了,所以上天要收回。
当我以为能够与心爱的人过下半生的时候,上天毁了我的美梦。但我不能怪天,它早暗示我了,但我没有解读暗示的能力。我清清楚楚的记得我曾在脑海中这样说过(粤语):‘吾知边个今日禁吾好彩撞亲我呢?’(意思是:不知道哪个今天那么不走运撞倒我呢?),当时我不以为意,以为就是当天上午和那个骑自信车的阿婶撞了一下就是了,没有想到那竟然是改变了我一生的事情。现在我当真相信有第六灵感或是神了,因为它正发生在我身上,千真万确,不由我不信。
也罢,我本是就要死的人。能和洛察域他做爱也算是完了件心事。想来上天都对我不薄,我的人生都没有挨过什么苦,生命的最后时刻受点痛楚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好了,我不能再活下去了,没了双腿要我以后怎么生活啊?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你这笨人,指甲钳这东西可是凶器啊!怎么那么笨,照带来了!
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想着张建怡那个女人的,祝你好运,不要放弃哦!连同你的证券短信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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