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诈骗生涯》第17章


派。
我感到我父亲盯着我。
“你去吗?”他终于开口问道。
他神情紧张,咄咄逼人;这个问题一直让他左右为难。他在挑战我,要我拿出证据证明我那事业有成的故事并非向壁虚构,但更重要的是,他想把我拉回正道。
我真的好想接受父亲的要求,多少减轻点他和妈妈没说出口的担心,但实在没办法。虽然我的诈骗事业一周比一周顺当,可谁也不知道命运什么时候会来个急转弯,一下子断掉我的财路,或者逼得我暂时消声匿迹。我含糊其辞地说工作上有些事脱不开,过后再告诉他能不能去。父亲掉过头,直勾勾盯着餐盘,不再开口。
第二天,家里气氛仍然紧张。我逃出家门,先飞到希思罗,然后马不停蹄来到澳大利亚。此刻,看着窗外的大雨,我苦苦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我入住的是一家时髦酒店,窗外就是打令港,海港大桥清晰可见;但天气这么糟糕,再加上时差还没调过来,我身处海外时惯常会体验到的兴奋感不免大打折扣。晚上我依旧外出,中了邪一样挥金如土,但白天,我不是睡觉就是呆坐着回想过去两周发生的事。
我决定还是去智利。此刻我生活中唯一担心的就是家中的紧张气氛。诈骗方面,我从未如此满足、如此高枕无忧过,也从未享受过如此辉煌的成就。要是与父亲和迪恩在智利待上一个月,那就堪称完美了。
那天晚上,我坐在阳台上看了会儿笼罩悉尼港的蒙蒙烟雨,然后给巴特尔菲尔德打了个电话。接听的是父亲。我解释说有点公事在法国开会,但已经找到了脱身之计,可以去智利了。他尽力做无所谓状,但从电话中还是能觉察到他的高兴。
挂线后,我拿出笔记本电脑上网。稍加搜索,就找到了我所要的——经希思罗转飞智利的航班,其间有几小时停留时间。机场风险不大,还可以继续利用,但待太久就必要了。
我已跟父亲说过他们那次航班满员,其实是我根本不想与他们搭同一趟飞机。说不定哪儿又出个纰漏,警方再次把我拽下飞机。万一我被抓,虽说他们最终会得知,但还是别让他们亲眼看到那档子事为好。
并且,我知道父亲不会同意我订头等舱。他渴望重返卡斯特罗家族故乡已经很多年了,一直怀着宗教般的热诚省吃俭用。他把此行看作一次朝圣,毕恭毕敬,一丝不苟。我这边舒舒服服躺在头等舱座椅上,他那厢局促难耐挤在经济舱里。想到这里,我不禁吃吃笑出声来。不过我不是成心的。
从澳大利亚回到格拉斯哥时,他们已经出发了,但即便不是这样,我也不可能碰到他们。我利用剩余的时间奔跑于外币兑换所之间,把手中卡上的钱都取出来。有两张卡在悉尼一直还能用,但抵达伦敦时发现被停掉了。我开始为筹措下个月的资金感到紧张。
每当这种轻微的歇斯底里症周期性发作时,我做起事来便不顾一切,把所有的行动准则抛到脑后。登机通知最后一次播出后,我才踏上登机过道,隐隐约约觉得大概在五六家外币兑换所取了2000美元左右。坐在头等舱里等着起飞时,我几乎觉得有点儿不值。本来我是打算到智利后就用不着再弄钱的,这一来便开始胡思乱想,好似已经在智利一家兑换所前被抓住,父亲和迪恩在一边呼天抢地。
飞机平稳上天后,我掏出那一大堆钞票和票据,情形才变清楚了。事实上,我现在可以精确地回想起当时由于手忙脚乱而忽略的一切了。在大约一个钟头里,我从九个外币兑换所到手了12560美元!
我和父亲、弟弟在圣地亚哥机场会合,租了一辆小公车,装好行李就向北出发。智利是世界上最狭长的国家,细细的一条嵌在南美西部边缘,位于太平洋与安第斯山脉之间。到托科皮亚要开900英里,在地图上并不显远。再说一路上我们有很多事要做:拜访卡斯特罗家的亲戚、结识卡斯特罗家亲戚的熟人,以及曾与父亲在船上共过事的人。
晚上,大家挤到当地人家里吃晚饭、聊天,遵照智利人作客之道煞有介事地浏览家族相册。转天早上,天气正凉时又踏上旅程。高速公路一眼望不到头,上路前,父亲又是挥手,又是嗯喇叭,依依不舍的样子。路上,迪恩和我会聊个不停,换着CD听,要不我就拿出地图来考父亲。
父亲如鱼得水,一只粗壮的胳膊搁在打开的车窗上,指给我们看沿途的风景。年轻时他在这条路上有过种种旅途趣闻,这会儿便一一讲给我们听。当时这个国家还处在军人统治之下,手持冲锋枪的大兵要是闲得发慌的话,就会拦住过路人,敲上一竹杠。主动讲起童年,在父亲可是件新鲜事。托科皮亚越来越近,一车人亲密无间,这种气氛真是久违了。
待在托科皮亚镇上那段时间,大家一直也处得很好。父亲沉浸在重返故里,与儿时玩伴相聚的兴奋之中。祖母和蔼可亲,幽默风趣,我只在小不点儿时见过。她在我身上看出某种吉普赛气质,而且暗自认可。她问起我别后的日子,我向她开讲加工过的版本,可她用西班牙语打断了我:
“你快乐吗?”
“是的,祖母,我很快乐。”我告诉她,祖母看来很睿智,也很快乐。
随身携带的巨额现钞弄得我很尴尬。以往,能花钱总是吃得开,最不济也能引来愤懑却又羡慕的眼光。而在这里,人们拥有的财富很少,社会似乎以忠孝礼让为原则运转,一个大把花钱、咋咋呼呼的外国佬是不会受到欢迎的。
我一直都认为幸福与金钱密不可分。看到智利人怡然自得的样子,我实在不明白他们的幸福感从哪里来。在我那扭曲的眼光看来,他们之所以感到快乐是因为他们没尝过更好的滋味。如果他们握着大把钞票踏上过邦德大街或第五大道,或者入住过豪华酒店套房,对生活的看法恐怕就会有所不同了。
自打离开托科皮亚,踏上回圣地亚哥的旅程,我和父亲间的敌意就一点点增大。与亲友挥泪相别是使他消沉的主要因素,但还有别的原因。我对此心知肚明:我们就要回到英国,而一旦到达,就意味着再次分道扬镳。
他三番两次打探我对将来的打算,但我寥寥数语就把他给打发了。起先我还为这样做而内疚,但不久就变成了对他的反感,以至于回程途中大部分时间里我们俩都在各自生闷气。多亏迪恩像个小大人般左右逢源,度假气氛才不至于荡然无存。父亲默不做声,加大油门驱车南下,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我自己也是一肚子官司。
我想先回都柏林再说,但接下来该做什么,一点儿谱都没有。当务之急是,已经一个来月没跟信用卡打交道了,能带给我安全感的查询、收支状况检查都没法进行。我很想知道在我休假这段时间里,那班陌生人在我所不知道的办公室里都做了些什么。
在机场,我和父亲冷冷地互道再见。然后我登上从大西洋飞往希思罗的飞机,大部份时间都在睡觉。在希思罗,我搭上前往都柏林的首架航班。在市中心一家酒店安顿妥当之后,我又一头冲了出去。后半夜好几次听到手机铃响,我都置之不理。后来我总算勉强起身,打开语音留言。
都是德蒙特的。第一个留言就对他要说的话做了个不错的总结。
“艾略特,你他妈的怎么回事儿啊? 我老妈在机场让爱尔兰警察扣下了……怎么搞的……收到留言赶快回个电话。”
电话留言一路放下去,一个比一个生气,一个比一个凶狠。我真傻帽透顶,两个月前主动替他母亲订去曼彻斯特的机票。后来我倒是好几次想起这事儿,依稀记得要在临近她出发时替她换个航班,但因为智利之行,一直没顾得上。
德蒙特可怜的老妈!想当初在德蒙特办公室里,她常常泡茶给我喝,跟我一块儿胡侃爱丁堡皇家军队表演操的轶闻趣事。现在她却因为一张我卖给她的假机票被关在机场某处一间牢房里。啊!老天!我觉得自己好烂,却又不能跟她联系。她一定已经告诉警方该为那张票负责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艾略特,而且这么说一点不带冤枉。更要命的是,如果警方查过航空公司旅客的名单,就一定会发现我此刻正在都柏林。
我收拾好东西出门,找到一家互联网咖啡馆,用艾列特·卡斯特拉的名字在机场附近预订了一间酒店客房,两个晚上。跳上一辆出租车,我直奔酒店。前台服务员对名字拼错一点不在意,接过卡就刷。此刻我还有三张卡好使,得找个地方再弄几张。
当然,弄卡还是次要的,赶紧逃到国外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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