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独角兽》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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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儿。”魔法师说，说着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去，眯着双眼从骷髅那破碎的眼窝中朝里面看了许久，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自言自语地念叨了几句，语气十分庄重。茉莉在一边，焦虑万分地看着他．不时地瞥一眼站在身边的阿玛尔狄亚小姐。最后，史曼德里克终于开口道：“好了，请离开一点儿。”
“真有能让骷髅开口说话的咒语吗？”茉莉壮起胆子问道。魔法师朝骷髅伸出一个手指，投给茉莉一个淡淡的但满含自信的微笑。
“无论什么东西，咒语都能让它开口说话。伟大的魔法师首先是伟大的倾听者，他们能听懂任何东西的言语，他们发明了各种各样的办法，让世间万物开口说话，不管它是活物还是死物。身为魔法师，首要的是学会倾听和观察。”他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使劲地揉搓着双手，突然抬起头，目光好像投向渺不可及的远方。“此外就看你的修为是否高潮了。”他说，“好！来吧！”
他霍地转过身，面对着骷髅，一只手掌轻轻按住它的天灵盖，用一种威严低沉的声音朝它念动着咒语。咒语一个词一个词地从他的嘴里蹦出来，铿锵有力，就像一队大踏步前进的士兵，沉重有力的步伐在黑暗中激起空旷的回声，但是，那个骷髅却神情木然，毫无动静。
“咦——，怪哉！”魔法师轻轻嘀咕道。他举起罩在骷髅上的手，再一次念动咒语。这一次他的口气不像上一次那样咄咄逼人，而是换成了一种甜言蜜语的语气，好像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它，甚至像是在低声下气的乞求它，但是，骷髅依然不为所动，一副漠然的表情。但茉莉好像看到它那白骨凛凛的脸轻轻抽动了一下，掠过一丝怪异的表情，但眨眼即逝，几乎无法觉察。
在如萤火虫般游移颤动的光晕映照下，阿玛尔狄亚小姐的满头银发熠熠生辉，好像月光下的幽幽盛开的花朵。她木然地伫立在一边，冷眼旁观，对眼前的事情好像既不在意，又不是故作淡漠。但在她平静的外表下，明明可以觉察到一种伺机待发的玄机，就像两军厮杀前战场上的静寂。她眼见着史曼德里克对着骷髅念诵着一个又一个的咒语，可那团干巴巴的枯骨却丝毫不为所动，就像她一样毫无反应。任凭魔法师使尽浑身解数，声嘶力竭地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它发号施令，那个骷髅硬是不动声色，黑洞洞的嘴巴始终不吐一字，空荡荡的眼眶高深莫测。但是，茉莉·格露心里明白，这个骷髅是有意识的，她知道魔法师的话他一字不漏地全听进去了，而且正在暗暗地取笑他。她知道眼前这个骷髅绝非一块毫无生气的朽骨，她仿佛能看到他嘴角上漾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大钟忽然敲了起来，茉莉跟着数，一口气数到二十九下，还在继续敲，茉莉不再数了。沉闷的钟声在大厅里激起嗡嗡的回声，久久不绝，史曼德里克突然气急败坏地朝那个骷髅挥舞着拳头，大吼道：“好吧！算你有种！你这块装聋作哑的贱骨头！你傻瞪瞪地睁着两眼想挨拳头对吧！”吼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几乎气得语无伦次了，完全成了声嘶力竭的咆哮。
“来呀！”骷髅忽然说话了，“喊呀！使劲喊呀！是不是想把老哈格德喊醒呀！”骷髅嘎吱嘎吱地说道，声音好像是狂风摧折枯枝一般。“再叫大声点！”它说，“那老家伙可能就在附近，他睡觉可从来不安稳。”
茉莉喜出望外地低声尖叫一声，甚至连阿玛尔狄亚小姐都情不自禁地朝前迈了一步。史曼德里克收起拳头，可脸上并无成功后的得意之色。骷髅继续说：“来呀！你不是想问我，如何才能找到红色公牛吗？问吧，有问必答，不打诳语。我是国王的守护者，专门负责看守秘道。连李尔王子都不知道这条秘道，但我知道。”
茉莉怯怯地问道：“你真是在守护秘道吗？可你为什么不报警呢？你为什么不呼叫卫士，却反倒愿意给我们指路呢？”
骷髅发出一阵咯咯的窃笑。“我在这柱子上呆得太久了，呆够了。”它说，“我曾经是哈格德身边最亲信的人，可他无缘无故地就砍了我的脑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年他非常暴虐，他想知道砍头是不是很好玩，于是就砍了我的头。可他砍了我的头之后，发现并不好玩，他觉得应该给我的脑袋找一个好的归宿，于是就把我钉在这里给他把守门户。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我自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哈格德忠心耿耿了。”
史曼德里克压低声音说：“那就开始解谜吧。快告诉我到红色公牛那里的秘道怎么走。”
谁知骷髅却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不！”接着竟疯也似的狂笑起来。
“不？为什么？”茉莉气愤地叫道，“你到底想搞什么鬼名堂？”
骷髅在狂笑的时候，它那白骨嶙嶙的下颚骨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空旷阴森的大厅里，一个狞笑不止的骷髅，谁听了都会不寒而栗。连一直在大厅的角落里东奔西跑的那些小生灵们，也被这笑声吓傻了，一个个僵在那里瑟缩颤抖，直到那骷髅终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狞笑声渐渐变成咯咯的哽咽，它们才回过神了，一个个仓皇而逃。
“我早死了。”骷髅说，“我早死了，被钉在这里替哈格德看守财宝。我惟一的小小乐趣就是逗弄活着的，看他们气得冒火，但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这真令人伤心。因为我在活着的时候，特别善于逗人生气。请你原谅，如果我做得太过分了，。52dzs。】请不要见怪。明天吧！明天再来问我吧，也许明天我会告诉你们。”
“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茉莉哀求道。史曼德里克使劲用拐肘拐她，她全然不顾，冲上前去，走到骷髅面前，对着它那黑洞洞的眼眶哀求道：“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现在就快来不及了。”
“可我有时间。”骷髅若有所思地说，“但有时间并不是什么好事。整天到晚忙个没完，没个头绪，没有个出头之日。丢了这个，拉下那个，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时间总是不够用，——人生的意义就是如此而已。人的一生注定了有些事情是永远赶不上的，着急也没有用。”
茉莉还想求它，但魔法师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拽到一边。“沉住气！”他气冲冲地说，“别说了！一个字也别说了！这鬼东西总算开口了，不是吗？也许谜底就在它说的话里面。”
“非也！”骷髅说，“不管你想谈多久，我都愿意奉陪，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这么做很卑鄙，是不是？你真该看看我活着的时候的样子。”
史曼德里克没搭理它。“有酒吗？”他问茉莉道，“给我找点酒来，让你们看看我的手段。”
“我没有酒。”茉莉惴惴不安地说，“我把城堡到处都找遍了，可一滴酒也找不到。”魔法师一听，顿时张口结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我确实找过了。”茉莉说。
史曼德里克无奈地举起双臂，又无力地垂下。“好吧。”他说，“好吧，要是我们找不到酒，就只好认命了。我是有些手段，但没有办法从空气中变出酒来。”
骷髅怪声怪气地笑了起来。“万物无成也无毁，无生亦无灭，任凭你再有法术也不能无中生有。”
却见茉莉在衣服中摸索了半天，竟从衣缝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酒瓶。在黑暗中，酒瓶闪耀着淡淡的光晕。她说：“这里有点儿水，你也许可以试试看……”史曼德里克和骷髅几乎用同样诧异的目光看着她。“来吧！你以前也这样干过。”她大声说，“你并不需要无中生有，我从来没有这样要求过你。”
茉莉这样说时，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还下意识地斜乜了一眼阿玛尔狄亚小姐。史曼德里克从她的手中一把抢过酒瓶，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嘴里一边古里古怪地嘀咕着。端详了老半天，才开口说：“有何不可？正像你说的，这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这种小把戏以前很是流行，只是现在早已不时髦了而已。”说着，他一只手在酒瓶子上缓缓移动，嘴里拿腔拿调地念出了一个咒语。
“你在干什么呀？”骷髅兴奋地叫道，“喂！过来点，这边来做。我一点都看不见。”魔法师却偏偏跟他对着干，走到一边，把酒瓶拿在胸前，把手罩在上面，不让它看见，口里呜呜呀呀的轻声念动着一个长长的咒语。茉莉觉得他念咒语的声调就像是死火中一块奄奄一息的余烬，还在发出苟延残喘的咝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