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谋》第175章


空气似乎中有若有若无的,几乎要疑是幻觉的香。断断续续。就连那感觉,也是时断时续的。续的时候是恍若失神,断的时候是恍然若失。
待回过神来,已经循着那香,追到水川边。周围暗香浮动,而错觉一般的香,却到此断绝。杳无踪迹。
残桥桩边一树早开的寒梅,微微开了几朵。冷香冻蕊,花色惨淡如雪。河边苇芒也似雪。只是江上再怎么穷困潦不得不在这时节出来捕鱼的渔船也早靠了岸。一树残梅,百般潦落的开于此,无人问津。空余冷香盈泠。
久久,方才想起来那错觉是他的香。原来,只不过是,很像,很像的香。只是很像他的香。
看着自己水里边的倒影,那影子是许久未见的很陌生的笑,冷冷的微笑,笑容撕裂而破碎。看得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嘲弄一番——还在期待什么?还在找什么?早就明白那个人很久之前已经不在的了。去了他再也触手不及的地方。
只剩下他在此。
只剩下他,不是前尘,什么都不是。
空余一缕残香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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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丛深处掩着的破旧小船上。扬羽正扒着船沿悄悄的张望着。却只见一片鹅毛似的芦花,更因暮色近晚更是看不清什么。
可是知道有谁过来了?即使离得远也能感觉到那种怪异的压迫感。扬羽本想问,浅草神色间微微有些苍白。先在她对面轻轻依着船舱坐下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也就知趣的不出声。
转眼却正见长相俊逸的另外一人,悄然无声的劈倒见了这不知船上突然多了两个魔族而目瞪口呆的船主。出手却不同于他外貌的利落狠辣。
随既轻捷的走过来,船身也只是微微的颤了一下而已。扬羽倒有些佩服这条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小船,载了四个人没沉倒也稀奇。
“是他了?”恭敬的神色里隐隐有些担忧。却碍于她在场,没有多说什么。
“果然厉害。”他淡淡的笑了一下,不置可否。“我没事。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好在消息来得及时。”
知道他就算有何不妥也不肯多提,沉默了一会儿,把目光转到扬羽身上,却正见着扬羽正偷偷打量自己。当下也不回避,嗤的对她一笑。却不想笑过之后却没有好话。冷声道。“笨丫头,不过叫你弄条船,谁让你连船家也带上?”
“我——”已经感觉不到外面有人,却还是不敢大声。扬羽正要回话,却见他虽语气虽不满,眼里边有一抹忧色挥之不去。知他也不过是焦虑而已,倒没有什么恶意。把到口的话压了下去。不由悻悻道。“人家又不会划船,不带船家船会自己划么。你不坐就下去。”
“要下也是把你踢下去!别点火。”听她不会划船,那人气结。又见她一边掏出火镰想点灯,劈手就夺了过来。转眼看向浅草,试探着道。“你自己带着她也不方便,要不,属……我先送一程?”
“她是自己愿意跟来的,用不着我照顾。没什么方不方便的。”他依在一边调息,淡淡的由着两人横眉冷眼互对,明明天色昏暗已经看不清楚对方长相,却还总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你再等一会儿再走,他还在外面。”
“没人。”她确实是自愿跟来的,可是他竟然真的说不会照顾自己。扬羽不服气的又探头出去看看,现在已经连方才的压迫感都没有了,浅草是怎么知道有人没人的,凭感觉?本能?那个他又是谁?到底也不敢造次,压下了点灯的念头。
那两人却不再理会她了。径自在一边轻声说话。
一直待到天色全黑,方才觉得船声微微一颤,有人撑着船,轻轻的穿出芦花丛,向着下游荡去。她本就怕黑,此时在浅草旁边委委屈屈的缩成一团,也不吱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火光一跳,亮起了灯。
“好了,你要的光。”浅草把灯罩小心罩上,轻轻放到她的脚旁。从上而下的淡淡看着她。另一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连同船主人也不见了踪影。
她缩在那儿不肯起来。低低嗯了一声。却动也不动。
“睡着了?还是晕船?”浅草等了一会儿。了然问她。
“我没有用。”她声音闷闷的。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做掌船的工作——无论会与否。可是她确也是真的爬不起来。
“习惯了就好。”他在另一侧半坐半靠,给她指点了几个止晕的方法。语气淡淡的不责备,也不安慰。“好在这一段水势平稳,也不一定要人看着,想睡就睡一会儿。”
觉得稍好了些,她挣扎着坐起半身来,看着他静静的靠在对面,也没有睡,悠悠的看着船外幽黑一片的江面。默默的想着事情,脸色却不比晕船的人好多少。精致的脸上有着疲怠而淡淡郁悒。有着隐隐约约的忧虑,却不开口说话。
船身狭小,扬羽伸手就能够到他。忍不住拉拉他的衣角。欲言又止。
“水路不会留下痕迹,他没办法追上来。”另一方面,也会有别的事端拖住那人,让其无法抽身。知道扬羽明明害怕,她却还是一直压抑着不说。他也只平淡无波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以示安慰。更多她好奇的事,他却没有心思去答理。“你不用担心。”
害怕是一个,可她其实是想问问他是不是受伤了,有没有那里痛。可是被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却不由得把话收了回去。
那双清澈的眼睛朦胧的时候依然宁和漂亮——却坚韧固执。略略扫过的一眼里有徘徊纠缠的心事,可是他清澈得臻于干净透明的眼眸里,在淡淡愁绪里透出来的却是更多冷澈的狠绝与断然。以及淡淡的压抑着的杀意,锐如冰刃。
“睡吧。”似乎也觉出自己情绪不善,他悠然觉看眼,去看江面便不分明的水流。
问了他也不会说吧!扬羽重新缩紧了身子,觉得有些冷。明知那灯火丝毫不能取暖,还是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些。江上浓雾渐起,重重裹住一点孤光。又有微弱的光芒,微微破来雾色,如在江面,无端开出一朵暗红色的花儿。
其实她也很想问问那人是谁,偷偷看他几眼,他仍是静静坐着,静静的看着近处被灯火投下一点幽光的江面,静静听着细细水声。神色宁静而清幽,仿佛远山溥雾。看不出他心情好,也看不出不好来。
想了想,扬羽还是聪明的决定保持沉默。闭眼努力使自己睡去,
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他几不可闻的叹息。
果然这一夜水路平稳,待到天明时分,同另一条河流汇合,水势方才湍急起来。好在扬羽已经适应许多,在他指点下,勉强撑起船篙。
一条破船载着两人在波涛里颠簸起伏。倒也有惊无险,在浩浩长空里,顺水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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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江边对着一树一香站了良久。久到失却了天地。
天色如泼墨般黑透,早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两旁的待女侍卫也敢阻他。他也就不管不顾,径自推开了还亮着灯火的房间。
里头的笑语嘎然而止。早知他从来不顾及礼数,可看着半夜未归的人,浔蜎仍是吃惊于他居然在深更半夜,一声不吭的就这么闯到一个女孩子的房间里来。而且那孩子好歹也贵为公主——虽然那所谓公主的一切都是依占着亚父的他得来的,到底也有些过份。
若是别人敢在她面前如此冒犯,她早把诸般手段使出来了。可对着眼前的人,浔蜎也只敢在心里不悦,反而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呀。花!”洛濪倒未觉不妥。转眼看去,欢喜的先叫了起来。迎了上去。伸手就去接。眼中的欢喜不言而喻。“给我的吗?”
“浔蜎。”他下意识的让过洛濪伸过来的手,径自对着浔蜎开口。“我要见宗主。”无论是生是死,想知道那人的下落,虽然早料到结果,可是再也无法这样子忍耐下去。需要个人,来明明白白告诉他,那人——是不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洛濪站在一边,仍是很想要他手中那只微微吐蕊的白梅。可他不给,却也不敢伸手去抢,眼睛只在愣愣落在他手中的花枝上打转。也没在意他跟浔蜎说些什么。
浔蜎这才留意到他不合时宜的还拿着枝梅花。这时节离花期还早,也只是单薄的挣出几片花辨,并不如何好看,只是泠泠的香。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虽还是冷漠的,却似乎微微的柔和下来。就连那问话,虽还是冷森森的,可不是命令的强横语气。自然也不是请求——她倒觉得像是有些悲哀的疲惫一掠而过?
浔蜎不由得冷笑,就连这人也终于有做不到的事,需要借助宗主来动问上苍的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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