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愁-泠司》泠司-第44章


时间水一般流逝,他们继续坐了一会,赵桥率先站起来。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想到赵桥并没有开车回来,赵时明很快接了一句。
“我送你。
“那边不要紧吗?”
赵桥远远地望了一眼那边,即使什么都看不到,他的目光里依旧充满忧虑。
“还有爸爸和保姆在,出不了什么乱子。”
楼下闹出这么大的响动,他们的父亲早就被从书房里喊了出来,帮着照顾病中的妻子。他们没有一个人想到被抛下的赵桥要做什么感受,除了赵时明。
看着墙壁上挂钟,赵时明仍旧坚持要送他回去,赵桥摇头。
“没事的,他说来接我。”
一个人独处时,严峻生给他打了电话,他把这里发生的事简单地和他说了一遍,他别的没说,只让赵桥等他过来接他。
赵时明还想说什么,都被赵桥接下来的话堵在喉咙里。
“没关系的,哥哥,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了。”
赵桥婉拒了他说送他到家门口的建议,去楼上拿了外套就走。
他一个人的背影汇入融融夜色中并不显得寂寥。
赵桥父母家坐落在城郊的一处高档别墅区,入夜后鲜少有车辆经过,如果没有自己开车的话,想离开连叫车都不方便。
周遭静悄悄的。今天是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深黑的尘埃浮动在流通的空气里,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而他没有觉得寒冷或是别的什么。
赵桥走了一段距离后在附近随便找了处供人休息的长椅坐下。
当他的身体接触到椅子的一瞬间他就产生了一种再也不起来的执念。他现在非常,非常的累,像是身体深处有一道堵不上的口子,疲倦就从里面源源不绝地涌出来。他困倦地闭上眼睛,等着严峻生什么时候能找到他。
尽管已经是十一月了,绿化带内观赏用的月季仍旧开着。那是一种有点像青苹果,却比这个更甜一点的酸涩芳香。赵桥嗅到了花香,于是他睁开眼睛,趁着四下无人悄悄揪了一朵下来,抖落水红色花瓣上的浮尘将它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花瓣一点都不好吃,没有香味里骗人的酸甜,反而带着股苦涩和说不出的怪味。
他重新坐回长椅上,意识到自己现在就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如果谁来给他一份过期的旧报纸,那么这个造型就更加完美了。
这种接近于“离家出走”的感觉非常神奇。在他的学生时代里,他从没有过这样叛逆出格的行为。因为会这样做的多半是希望父母或是别的什么亲近之人出来寻找自己的幸福小孩,可他对他的父母没有期待,对赵时明却是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先来的是救护车,停了几分钟后就载着他的家人们疾驰而去,而不知道他就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等待另一个人的到来。
他在长椅上坐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好几次他都怀疑严峻生不会来了。
终于等到那辆熟悉的SUV,赵桥动也不动地看它在自己面前停下。
严峻生下车,被遮了光的赵桥朝他伸出一只手。
“拉我一把,我坐太久了,没什么力气。”
严峻生仍在看他,因为是背着光的站姿,赵桥有点无法解读他当前的想法。
“求你了。”赵桥露出个无力的微笑。“严峻生。”
当他们两个都坐在了车里,严峻生习惯性地把空调温度打高,关掉了音乐。
“觉得累就睡会,到了我喊你。”他仍旧不放心地摸了摸赵桥的额头,确定没发烧后还是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了他。“要是冷的话就披着这个。”
“辛苦你了,你这么忙还要来接我。”
赵桥抱着他的外套,半闭着眼睛,声音里带点慵懒的鼻音。
“难受吗?”
严峻生没有继续上一个话题,转而问起别的问题。
“不。”
听出他在问什么的赵桥直截了当地给出否定回答。
“阿姨的病要紧吗?”
“应该不要紧,我哥发现得很及时,药和救护车都到位了。”他试着轻松一点,却怎么都轻松不起来。“只是我本来都说好了下周陪她去拿化验结果,现在看来又要麻烦我哥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谁都没再说话。严峻生注视着前方路况,赵桥像是睡着了,浅浅的呼吸声被淹没在引擎的噪声里。
车子稳稳前进,走完了一多半的路程,看起来很快就要到家了。
“你为什么要说?”
突然严峻生这样问,看起来睡着了的赵桥睁开眼睛,像是在思索要怎么回答一样。
“因为我知道什么对我更重要。”实际上并没有睡着的赵桥深吸一口气,努力驱散声音里的困意。“她是我的母亲,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我会尽到我的赡养义务,也会定期去探望她,但是我不会让她控制我的人生。我是个独立的个体,有爱人和被爱的资格。”
“她放弃过我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不会去指责她,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
“我说了大不了他们不接受,但是如果我不说,上次是让我去相亲,下次呢?会不会直接把我和一个女孩拖去民政局?”这一刻的赵桥困倦一扫而空,显得无比的冷醒。“既然答应了你,那么我就不能让你见不得人。”
他说完后沉默重新将他们笼罩。
赵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男人面对所爱之人应有的担当。
严峻生一声不啃地把车开到路边停下,然后近乎粗暴地吻了他。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胸腔里燃烧的热情究竟叫什么。
因为殷念的行程比较紧,一个半钟头后就要动身飞往其他国家,所以他们只能约在机场附近的咖啡店见。
殷念推开玻璃门,收起伞放进一旁的水桶里。外面下着中雨,来的一路上,他的衣角裤腿难免被沾湿。他没有按照店员的指引去一旁的空位,而是按照短信里面说的,走到了更深处被绿色盆栽和模板隔绝出来的半封闭包间。
严峻生就坐在里面,面前摆着一杯已经凉透,乳脂凝结出一层膜的咖啡。他看到殷念进来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平淡地示意他坐下。
见到他这副高高在上的冷漠模样,殷念没有立刻按他说的坐下,反而心中一道无名火起。
“严峻生,你一定要这样吗?”他说后面,自己都觉得好笑似的摇头,放缓声音说:“算了,你有什么事就说,说完我走。”
从上次的不欢而散算起,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再联系。但是从殷念目前的肢体语言来看,他对面前男人的情感绝不是眷恋或是思念一类的。
相反,他对这场会面厌倦到连东西都不想点,真真正正地做到了“听你说完就走”。
“你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你想说什么?”
见殷念这副防备的样子,严峻生罕见地笑了下,只是笑里全是尖锐的嘲讽。要是有第三个人看了,定然猜不出这竟是一出恋人久别重逢,而不是别的什么仇人相见。可惜殷念只顾着心不在焉地看手表,错过了严峻生难得的笑容。
“殷念,有时候你真的非常自私。”
又自私,又骄傲。
“严峻生,我和你不一样,你可能觉得没什么,但是你要知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种关系是畸形的。如果说出去,我要怎么做人?他们会怎么看我?”起初只想反驳他“自私”这一说法的殷念越说越激动,连最后一丝顾忌都抛却,说出了平日里绝对不会说的心里话:“你对我就是真心的吗?你这么想要把我们的关系公布出去,难道不是出于有钱公子哥对于到手玩具的占有欲?我真他妈受够了你的控制欲……”
他这句话说出来,严峻生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反应,他难以置信地抬眼去看他。
两人间流动的只有隐约的淅沥雨声和钢琴曲的叮咚声。严峻生发现自己可能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而殷念,他慌张地想要端起杯子喝一口,手伸到一半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有点饮料。
严峻生把自己那杯咖啡推过去。殷念尴尬之下居然像过去一样想都没想就拿起来喝了一口。
冷透的咖啡并不好喝,脂肪在口腔里留下一种腻腻的触感。他这时才迟钝地想起来,喜欢在咖啡里加许多全脂牛奶的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严峻生。
“抱歉,我不是这样……”
他想说他不是这样想的,但是后面的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就是这样看我们的吗?”严峻生打断了他的道歉,语调仍是一贯的平和。他双手交叠置于桌面,竟然真的有种公事公办的冷厉。“好的,殷念殷先生,我现在决定停止和你的这段包养关系,你满意了吗?”
他突然一点都不想听殷念的解释。他知道,每到这种时候,殷念就有数不清的理由。过去他出于爱和别的原因,甘心当了那么久的“朋友”和“远房表哥”。他顾忌着殷念父亲的身体,顾忌着他朋友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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