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第46章


可是,可是,就在今天,在那个至高无尚的天子又称皇帝的人在父亲及无数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向少林而来时。
了然禅师、觉远师兄,万里而至的奇人袁天罡,和那个有着叫人绝对倾倒拜服风采的长孙大人却一起走进达摩室,叫他放开与玄霸相抵的手。
他们请他相信他们,不给他任何理由。
他终究还是相信了他们,不要他们任何理由。
可是,他要怎样才能不担心玄霸,他又要怎样才能对着这种种没有解释的非常变动不忧不疑。
清清楚楚,他看的到:他们所有人的微笑里看淡了生死,准备着——赴死。
* *
犹是在很远的地方,第一眼的看到,长孙玉晚知道:是他了,便就是他了。
那个,叫人明了什么叫做幸福的人。
他也还只是一个孩子,他穿白的衣、有黑的发,不算华丽却如此鲜明,鲜明仿若万里晴空下一江春水的澄澈与生机无限。
他看来不快乐,挺秀的眉宇里本该是锐而飞扬,现在却有一些焉焉,微拧起的是疑惑又似忧心。
他看来不快乐,可他那棱角流畅弧度完美的丹凤眼里依旧明澈到璀灿…——这样一个人,即使是有着偌大心事与疑难,关于人世的希望与热忱不会稍减,于是属于信念的快乐与幸福不会稍止。
“是你啊,一定是你了。”细语呢喃中微笑在幸福中漫开来:“今生得遇你,真好。”
相隔仍是遥远,李世民人在行走,却其实凝思的专注,可那样细细的呢喃叹息却偏偏于风中传了过来。
所以他抬首,看向那天籁翔落的地方,看到了那个天籁之音的主人。
一个,很小很小的女孩儿,瘦弱、苍白,可是她的微笑如斯清切美丽,使得这萧瑟秋风也一刹那间柔和到多情。
她静静、坐在夕阳的最深处,静静、向他微笑,如此自然自在,仿佛,彼此早已相识生生世世。
恍恍然,他看见,自遥远的天外,一整个绚丽却无瑕的云彩翩然落下,如花绽放般覆住了他所在的全部天地,并驱尽这天地中一切忧伤不安,只余,最澄澈清宁的幸福。
于是,原本的忧伤飞逝、疑惑湮灭,他对她笑,晴空万里更有莺飞草长蝶舞花开:“是啊,真好,遇见你,真好。”
龙渊 章二十一 飞花
* *
轻衣舞起,漫天花雨,梦寐以求的容颜里,蜜爱浓情的双眼盈若春水,美如幻梦。
美如幻梦,却不是梦。
长孙晟微笑,彻入骨髓的凉寒疏离消弥,深幽冷寂的眸子里,相思得偿誓将相守无离分的烈焰跃动。
那是桃红天人精魂祭起的舞,那里有少林达摩金刚怒目的劫,那又是一回,灰飞烟灭不死无休的绝阵。
只相执的想往早已着了火,既是她在那里,生如何,死,又如何?
身前,温婉绝顶端丽无方的后最先停下,将纤纤十指迹近癫狂的扣入她身侧、那灿烂微笑着全然漫不经心行向阵中的王的手臂。
于是,王停下,看向他失态到失常的娃娃,闲散的意态里有着因悯然而生的怜与宠,无心却温柔,他笑谑着抛出一道选择题:“一只手臂和一个胸膛,你要哪个?”
后怔然,抬眸,翦翦黑瞳里渐渐星光点点。
“王,”她笑,泪如雨下,十指不觉间已复回昔日的柔弱无骨,整个人如娇花羞月,怯怯怜怜却美的无处可藏,唇齿间轻轻吐出的字眼,便一如她此刻的美,醉人心脾、消魂蚀骨:“只要,王要我,无论哪个,无论哪里。”
长睫敛下,没有谁能看得清其中情绪,有一声叹息逸出是喜是悲,伸开臂膀,杨广环了萧淑凡入怀,然后对身后一干无畏生死却依旧于这阵法之前抖如秋风落叶的臣子随侍道:“停下吧。”
声出,令行,已止定如塑的臣子随侍们僵木的脸上甚至现出了笑意,惊喜过望的笑意。
无关杨广的一声停成全了他们的生,而是,他们停之前,他们的王已先停下;他们停之后,拥着他们虽为人类却如斯之完美动人的后在退。
一步一步,他们的王退向他们的中央。
怎样的惊喜与心悸?尤其是在他们的王与那袭唯一不听指令的紫衣擦肩而过的刹那!
圣明而伟大的王,他最终选择的是他忠忱的臣属和痴著的后!
毫不相悖于他们的惊喜过望,擦肩而过的刹那,杨广在长孙晟深映轻衣飞花而着火的眼中由余光一瞥化为浓墨重彩的定格。
那一刹那,怀中满满环抱着萧淑凡,杨广眼中的世界却只是一双长孙晟的眼。
长孙晟的眼,那一刹那只有他,只有环抱萧淑凡与他相悖而去的他。
他笑,不明意味,却明了长孙晟眼中所有意味:是与他身后臣属有类的欣然,纯粹而不遮掩,那一刹那,这个他纠缠了一世的人因着他的退去而解脱,并因着那解脱而感激,而、生一抹从未有过的流连眷恋。
长孙晟长孙晟,这一生,我这样全然因你心意而生的成全就只这一回。
长孙晟长孙晟,这一生,我这样全然因你心意而生的成全就只这一回,你却能否,就真的可以终于被成全?
* *
一声低啸,仿若九天十地的闷吼,却有着龙吟的激越威慑及龙吟所绝不会有的森然暗黑。
那是不远处,魔的祭坛阵法中央他们生命供奉的龙渊剑鸣,欲出鞘。
达摩阵里,一百零八僧人骤凝的脸色加沉的梵音里,水轻衣的祭舞滞了一滞,眼中的晶莹明亮,如星似钻,却在滑落的一刻叫人心碎神伤。
鲜血喷涌,抑不住的便是漫天飞花随之一乱。
为什么?他竟终于还是向我走来?
为什么?他的王竟是双手环抱了萧淑凡?
为什么?我是他最深的爱却不能有与他最终的默契?失控了吗?这一切。
要有怎样的报应呢?我的自做聪明,逆天而行?
没有谁能够回答,只天人之境里掩不住的缺口有魔意洪流渐起,于是美梦被蚀侵,飞花堕落血腥腾空。
这一场桃红祭舞的最中心,那本已合着佛道至尊了然与袁天罡生命之力压制下安静如沉睡的孩子开始挣动,挣动着任蛰伏在他体内被苦苦封印了的一切怨戾与杀机蠢蠢欲动。
“这一回,精疲力竭,再没多余能量,以一死,也只是要消弥因龙渊而来的劫。”阵法的外围,长孙晟不远的对面,他以为永远不会老去却竟已是发白如雪的兄长不再微笑更难掩憔悴:“最后的桃红精魂,也只能对这最深的魔戾。倘有,其它一切不甘心魔,则,我长孙一族在此、一力承接。”
没有慷慨激昂,更不会有疾言厉,依旧温柔和煦仿如春风过处,也依旧的让长孙晟止住一切动作在他出口的第一个字。
这是,无论多少年以来,无论怎样的世事变迁沧海桑田,长孙炽之于长孙晟心中至高无尚的权威所在。
他可以毫不在乎达摩阵的梵音圣法金刚怒目重重隔阻,也可以全无视桃红精魂再无柔情的袭向他冰蓝血液直要他灰飞烟灭归于虚无,却绝无法在他的兄长开口言语时不去止住一切动作只全心聆听。
只这一回,止住动作,看向长孙炽,长孙晟却再也不能全心聆听,只是聆听。
心似狂潮。
大哥,大哥,我知道世事如风霜,岁月最能催人老。可是,你怎么也会老?
大哥,大哥,我知道我是魔,也无数次想过会有一天,你站在我对面要向我出手,可这一天终于来到,我的心里,为什么竟是这样的无措而悲愤,悲愤到只想毁天灭地!
“大哥,我只是,要执她的手。”长孙晟木然开口,木然的连心都不见,却又唯其如此,那执念和哀愤的所在才愈显其深切。
他是他的大哥,从他一出生看他到现在,明了他一切想法,并主宰了他过去所有命运的大哥,他此刻却划开与他的一切牵涉,敬告他他及长孙一族要承接了他的不甘与心魔。
他的不甘与心魔,长孙晟笑,木然的笑。
这一路走到现在,没有了幸福,也不再要什么未来,眼看着她就要灰飞烟灭在他的眼前,他不恨不怨,他只是想要兑现他了他们曾经的誓言,只是想要与她共赴这场死亡,只是,想要执她的手,而已啊——
“季晟。”看着这样木然到森然的笑,长孙炽几乎忍不住流泪的冲动。
他的什么,会是他不知道?
伸出手,想要再次拥这个全心信仰自己的孩子入怀,给他那个一如既往到彼此都错认过会是永恒的属于兄长和慈父的拥抱。却忽然那般悲哀的发现,在这最后最关键的时候,他已没有了给予他那样一个拥抱的力量。
于是,收回手,踉跄后退。
收的太急,退的太快,竟至一口鲜血就这样被激荡出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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