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别样楼春》第77章


在这样步步惊心如履薄冰的孤绝险境中,跟随在身边的,如今只剩下阿诚了。明楼不得不承认,在他内心的最柔软处,对阿诚的心理依赖,其实并不亚于阿诚对自己的孺慕情深。
可正因为此,他更要不惜一切地保护好他,即使这意味着永远的分离。
够了,不能再婆婆妈妈拖泥带水。
这一次,他绝不能再贪心,再自负,再犯那样不可饶恕的错误!
心如刀绞,痛不可抑。在思绪飘出控制之前,明楼强迫自己回神,清了清嗓子问:
“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哥,有紧急情况!”
阿诚一脸急切焦躁,完全没有注意到明楼那短暂的恍惚失神,径自急急说下去:
“石井部队派出南下的细菌战远征队,很快将抵达江苏境内。待秋田先生查出具体的路线后,我们即可通知新四军予以歼灭。他们虽有作战部队沿路护送,但战斗力毕竟有限,应该不成问题。问题是,从事细菌战研究和生产最关键的资料和器材,他们并未随身携带。这些东西,早就由熊本秘密带至南京。而上次的杭州视察,熊本很有可能已经将东西转移到了基地,就等着远征队一到,便可进行实验和生产。”
“所以,只歼灭掉南下来的细菌战远征队是不够的。”
明楼面色苍白目光灼灼,接下阿诚的话果断道:“必须要想办法进入基地,彻底销毁他们的研究资料和所有器材。”
“可是,那地方实在太难进了。”
阿诚蹙眉为难:“离得很远便全是高墙和铁丝网,有明暗岗哨昼夜巡逻,进出都需日本军部直接颁发的特别通行证。秋田先生说,就凭他自己在南京中央陆军医院的关系,都打听不出什么信息,更无法进入。中国人,就更是不可能了。”
明楼低头,沉吟不语。
“而且杭州毕竟不是上海,我们没这么熟……”
“那就先去熟悉一下。”
明楼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对策,只好暂且吩咐道:“通知黎叔,叫行动队立即动身,去笕桥机场和航校那边实地勘察,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弱点。你赶快发电跟那边的同志联系,协助配合我们的行动。”
“是。”
“此事,时间紧迫。最好是在袭击远征队之前或同时进行。如果远征队被消灭而基地尚在,他们必会加强警惕,我们怕是更没有机会了。”
明楼深吸口气,额角又开始一下下地抽痛。
门外,陈秘书在敲门提醒他下面排得满满的议程安排。他不由伸手紧按住太阳穴,阿诚已迅速递来止痛药和温水服侍他吞下。
“没事。我去开会了,晚些再议。”
明楼静静缓了缓神,对紧张注视自己的阿诚安慰地轻扬唇角:
“放心,凡事皆有弱点,一定会有办法的。”
待明楼一个接一个的会开完,又已是华灯初上。阿诚亦奔波了一天,却没有带来任何好消息。
“我们的人只能换班轮流在外围很远处观察,拼拼凑凑画了个大致的地形图。”
阿诚将不甚理想的粗糙图纸铺在明楼面前:“大哥你看,这是厂房,这是仓库,这是宿舍……中间这栋四层大楼是整个基地的指挥心脏。那些重要资料,实验报告,还有各种细菌和毒素样品等等,应该就保存在这。另外,厂房和仓库里,想来也储存了大量繁殖细菌的培养和孵育器材。”
阿诚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据我们观察,各处的守卫都很森严。进出的所有人等,无论官阶军衔,一律要搜身,搜车,包括运粮送菜补给车,查得一丝不苟,没有突破点。”
明楼盯着图纸飞快地转着念头。如他所言,他相信凡事皆有弱点。事在人为,只要你够聪明。如果一个方向上不得要领,不妨换个角度来重新考虑。
“我觉得,唯一的可能,是通过梁仲春,把我们的人当战俘送进去。”
阿诚接着说:“可是,这些人都是赤身裸体,铁索加身。我听说,进去时要做全身体检,然后像动物一样被锁在一个个笼子里。我担心他们不但做不了什么,反倒……”
“你不要说了!”
明楼强压怒火打断他的话:“自然不能把我们的同志送去做这样的牺牲。”
“那……”阿诚束手无策地看着他。
“想偷偷摸摸混进去,看来是行不通的。那我们干脆,光明正大地拿着通行证走进去。”
一贯沉稳而自信的声音,说着阿诚听来不亚于天方夜谭的神话。
对上那双发懵的眼眸,明楼颇带玩味地抽出压在一堆文件下的请柬,血色削白的薄唇居然勾起浅浅的笑弧:“就从这里下手。”
阿诚定睛看去。
烫金字体,精美而华丽。
那是日本方面为庆祝天长节(昭和天皇生日),在上海跑马厅和上海饭店举行的盛大庆典,诚邀南京政府各级要员莅临同庆。
就是明晚。
时间紧,任务重。巨大的压力下,他们的全部精力都齐齐投入迫在眉睫的行动布划中。阿诚全然无暇顾及要去南京的初衷,而明楼原想提出的质问,也终是没有出口。
第61章 真假
夜未央。
霓虹灯下,十里洋场。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万岁!万岁!万岁!
酒酣耳热,鼓乐喧天。一众日本官兵借着醉意举杯遥祝,群情高亢,欢呼呐喊,将这一年的天长节庆典推向高/潮。
主席台下,明楼照例被簇拥在人群中央,风姿俊朗逸致翩翩,手持红酒面带微笑地与身边人谈笑寒暄。一贯的优雅自若,仿佛乐在其中。
一旁的阿诚却暗自捏紧了拳。
大哥昨晚整夜未曾合眼,马不停蹄一直忙到现在,这一天下来饭没吃上几口,红、白、清酒却被人灌了不少。越是看明楼摆出这副神采奕奕不知疲倦的样子,他心中便越是担心:大哥的身体哪还经得起这般的透支折腾!
狠狠咬牙,阿诚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明楼对面的熊本身上。这位一直在南京中央陆军医院,秘密筹建华中细菌战部队的参谋本部作战课参谋,果然如愿地出现在这里。阿诚知道,经过明楼呕心沥血反复推敲的行动计划定会成功。他现在,必须摈除杂念心无旁骛地去完成它。
眼看他们手中的杯子快要空了,服务生这厢连忙打开一瓶新的红酒,正欲斟满一排端过去,不料被身后两个醉醺醺的日本军官猛地一撞,酒瓶竟至脱手。幸好身旁的阿诚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交递的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的服务生连连道谢,沉淀瓶底的药粉已迅速溶解。
又一轮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在场诸人皆现醉意。就在这时,一群浓妆艳抹和服木屐的日本女子,随着乐曲声鱼贯而出,千娇百媚地挽着一位位高官要员走向楼上客房。
这是庆典尾声的压轴戏。前来的女子,并非寻常交际场中的歌舞女郎,而是来自虹口小东京的日本侨民,经过严格的背景调查和仔细筛选,以确保安全。
明楼看着熊本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欢天喜地迫不及待地随那位娇俏女子匆匆离开。这是此项计划中最为冒险的一步,所幸平安度过。他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不露声色地对阿诚使了个眼色,一面微笑着谢绝若干女子的接连邀约,谦和有礼却又不可逾越。
环绕身边的各色官员一个接一个地成双散去。
席终曲尽。
华灯下,明楼的茕茕身姿依旧站得挺拔。
头痛欲裂,他实已强撑到了极限。
将脸沉入手心,指尖痉挛地紧按住额头,他退后几步想靠墙歇息一会儿。
“大哥!”
正和盛装的缨子上楼继续下一步行动的阿诚见状,轻呼着欲冲过来扶他。
明楼用仅存的一点力气做手势制止住他,尚未缓过气来开口——
“明长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突然响起的这道声音令明楼垂首深蹙的眉峰皱得更紧,稍稍放松下来的神经瞬间恢复警戒。
他知道那是谁,心中已经作了充分的准备,伪装好自己抬起头来时,却还是无可控制地呼吸一窒,神思恍惚。
一袭白纱晚礼服的女子明眸皓齿,浅笑盈盈,亭亭立于眼前。
明楼深深吸气。
他也是喝了那瓶中之酒的。头昏目眩,欲/火焚身。
他也是有血有肉的正常男人。
一样的长裙,一样的发饰,一样的妆容……
他太想再抱一抱她!
一如76号舞会上,拥她在怀中再道一句别来无恙,告诉自己这所有一切不过噩梦一场。
心跳如狂,他竭尽全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如果不说话,不带着刻意的讨好和勾引,自然些,大方些,她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混淆视听了。
只可惜,她是别的女人,不是她。
而明楼不是别的男人,他是明楼。
佟雪鸿,市政厅的一个普通秘书,这样的晚会不应该在被邀请之列。而她居然这样的打扮出现在这里,似已不在乎对他亮出真实身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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