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替身》第49章


若是去了,这期间如果文筠出任务,谁当狙击手?
中队长笑道:“这你操什么心?咱们大队难道只有你一个狙击手?放心吧,这次咱们派出的都是年轻战士,说白了,就是让你们去积累经验。比你厉害的都留在队里,如果有任务,自然是他们去应付。”
迟玉还是不太放心,但军人必须服从,中队长派他去俄罗斯,他就必须去。
文筠比他兴奋得多,不断给他鼓劲,甚至陪他练了好几天。
出发当天,文筠拍了拍他的肩,给他理顺衣领,笑着敬了个礼,“加油啊,等你凯旋。”
比武为期半月,迟玉拿了三个单项奖,却在定向越野中因同组英国队员的失误而意外扭伤了脚踝。
伤是小伤,恢复起来却得花不少时间。
回国后,中队长暂时停了他的训练,让他安心养伤。文筠一边骂那未曾蒙面的英国队员,一边帮他抹药油。他看着文筠,心里轻叹一口气。
被这么好的人当做兄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几日后,突然来了任务。
文筠与其余9名队员被点到,迟玉一瘸一拐从宿舍跳出来,急着去拿狙击装备。
但中队长哪会让伤兵出战。
“回去好好躺着。”文筠已是全副武装,从容地冲他挑了挑眉,笑道:“伤好了再归队,药油记得按时抹,我回来会检查你的药瓶。”
直升机升空,留下节奏感极强的风声。
迟玉木然地站在夜色里,心头没由来地一空。
第41章 
消息传来的那天,迟玉正在宿舍上药。
深棕色玻璃瓶里的药酒已经不剩多少,脚踝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但是药瓶未等文筠回来检查,就从迟玉颤抖的手中滑落,浓郁的药香在不算宽敞,却整洁干净的宿舍弥漫,刺得人两眼生痛。
与中队长一同赶往战区医院的路上,迟玉像身染重病一般发抖,冷汗淋漓,将一身迷彩尽数浸湿,眼睛直直看着前方,泛白的嘴唇微张,时不时碰撞到一起,低声而坚定地祈祷着:“活下来,活下来,求你!”
中队长亦是双眼血红,小臂上爆出条条青筋,声音嘶哑地冲驾驶员喊:“再开快一些!”
手术室外,几名浑身血污的队员坐在地上低声哭泣。迟玉站在电梯出口,听着他们的哭声,看着走廊尽头刺眼的指示灯,顿感一根冰针自天灵盖刺下,顷刻间将他捅了个对穿,牢牢钉在地上。
他呼吸不过来,僵硬得无法动弹,唯有眼睫在震颤,泪水夺眶而出,哭,却哭不出声响。
中队长已经顾不上他,大步向前,抓着一名队员的肩喊道:“他们人呢?”
“梁瀚没了。”那名队员脸上的油彩被汗与血覆盖,看上去狰狞可怖,声音却是那样无助,那样痛彻心扉。
他举起手,指向手术室的方向,整条手臂都颤抖得厉害,“刚,刚从那里出来,医生说,说……”
不成调的哽咽取代了说不出口的话,他捂住上半张脸,几乎要哭得晕过去。中队长强忍着泪,用力将他拉入怀中,想说些安慰的话,方一开口,发出的却是一声抽泣。
迟玉一步一步挪到手术室前,轻声道:“文筠呢?文筠在不在里面?”
文筠还活着吗?
还是和梁瀚一样已经……
他疯狂地甩头,想赶走脑子里那绝望的想法。
“在。”一名精神状态相对较好的队员走过来,声音说不出的疲惫,“在的,文筠在的……”
说着,却还是哽咽起来,“文筠他会活下来,一定会……梁瀚已经走了,他不能再……”
没人再说话,也没人离开,手术室外只剩下压抑的哭声。时间走得很慢,迟玉无助地等待手术室门再次打开,又怕看到那两扇门开启。
终于,当夜色淡去,天边变成近乎透明的青紫时,门开了。中队长第一个冲上去,失态地抓住医生的臂膀。迟玉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耳边、脑中全是暴风的声响,目光黏在被小心推出的病床上,不敢问,不敢想。
文筠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虽没有像梁瀚一样在手术室辞世,情况却非常糟糕。
大量失血,脑部遭受重创,脏器受损……每一处伤,都是致命伤。
但他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还在与死神搏斗。
所有陪着他的人都明白,他想活下来。
迟玉日夜不离地守在重症监护室外,谁劝都没用。队友们知道他俩好得如同手足,文筠甚至多次搂着他的肩,跟其他人开玩笑说:“这我弟弟,谁惹他我揍谁。”队友起哄:“你个孤儿哪来的弟弟!”他也不生气:“孤儿怎么了?孤儿只是没有爹妈,谁规定孤儿不能有弟弟?我俩这么像,不当兄弟说不过去吧!”
生死当前,所有的劝慰都苍白无力,无足轻重。
这次行动是去边境对付境外毒枭团伙,初期比较顺利,擒获了进入南部边境的贩毒头子,并收缴大量毒品和武器,但发回关键情报的卧底梁瀚却失踪了。
铁血卧底,九死一生。所有卧底在被派出时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他们的战友,却无一例外盼着他们活着回来。
哪怕只有最渺茫的希望。
文筠是前线负责人,从毒贩嘴里得到“梁瀚可能还活着,被其他人挟持出境”的消息时,当机立断,与组里经验最丰富的突击兵沈明连夜越境救援。
人救回来了。
人却牺牲了。
文筠与沈明拼尽全力,挣得的结果仅是让战友在故土咽下最后一口气。而沈明重伤,文筠生死难测。
没有人问值当不值当,就连迟玉也没问。
等待文筠醒来的日子里,迟玉唯一想的便是——为什么我偏偏这时候受伤?
中队长陪他坐在重症监护室外,试着开解:“不要太自责,你是狙击手。”
所以就算你没有受伤,就算你跟着去了,解救梁瀚时,你哥就会带你去吗?他需要的是突击兵啊。
无解的问题,迟玉却固执地认为,如果自己在,一定会跟随文筠,半步不离,替他承受所有伤害。
一个月后,文筠醒了,医生却轻轻摇了摇头。
他并未真正醒来,仅如回光返照一般。
队员们去看他,他目光呆滞,竟是谁也不认识了,看向迟玉时,嘴唇却虚弱地动了动,气若游丝道:“迟,玉。迟,玉。”
所有人都哭了,迟玉却像雕塑一般站在床边,一滴眼泪也没落下来。
悲恸凝结于心,若再哭,落下的必是血泪。
只有他知道文筠为什么会唤他的名字。
文筠谁也不记得了,唯独记得的便是他。
当年的话语萦绕耳际——
“不过你这话提醒了我。”
“嗯?”
“得牢牢记住你名字啊,不然你伤心得哭兮兮怎么办?”
文筠确是记住了,却将更加深重的伤痛留给被记住名字的人。
迟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要将他早已脱型的模样烙进脑海,永远铭记。
当夜,文筠在与一身伤痛抗争了三十多天后,安静辞世。
文筠没有亲人,骨灰与遗物暂时保存在大队。追悼仪式后,迟玉就像变了一个人,开始不要命地训练、出任务,几乎不让自己休息。
队友们以为他是想以忙碌来淡忘悲伤,偶尔提醒一句“注意身体”,后来见他整日精力充沛,便不再提及。
直到3个月后,他突然在完成任务后吐血昏迷,整个人像青山崩塌一般栽倒,众人才知道他哪里是精力充沛。
他在消耗自己,他的身体早已被药物与劳苦耗空。
从检验结果看,他在文筠离开后不久就开始注射抗疲劳促兴奋的药物,后来药量越来越大,如今已经对身体造成严重伤害。
他随时随地看上去都像打了鸡血。
队友们现在才明白,他是不顾后果,给自己注射了过量药物。
中队长极度自责,恨没有早一些注意到他的异常,急切地问医生该怎么治疗,有什么后遗症。
医生叹气,“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胜任特种兵的职责了。一般来看,他使用的药物对身体的损害可逆,但不绝对,并且需要慢慢调理。现在他心肺都有问题,可能还伴有性功能障碍,不能再出任务了……”
迟玉在病床上醒来,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时,唇角牵出一个苦涩的笑。
老天真是不公平,文筠那么想活下来,却终是停下了呼吸,而他不想活了,却偏偏死不了。
中队长扣了扣门,与他聊了许多,关于他,关于文筠,关于转业。
迟玉沉默许久,“也好,我曾经发过誓,文筠不退役,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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