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痒》第51章


而比起肖翰阳,时郁也说了,大概也只有高中的自己能与之相比。
时郁喜欢的,也是高中的自己,时郁会在喝醉的时候,说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自己,那么现在的自己呢?
和从前相比,早就已经面目全非的自己,又算是什么呢?难道时郁还会喜欢吗?
厉逍脸色渐渐发白地,指甲无意识地陷进掌心里,他浑身僵硬,看见时郁说着说着,好像不好意思了,连耳根都微微发红起来地,他伸手摸了摸鼻子,说:“可是因为我一直,一直喜欢着一个人,所以没办法喜欢上别人了。”
25。1
在肖翰阳的车子停在楼下的那几分钟里,时郁用自己不擅长的方式,向另一个人笨拙地说起了厉逍。
“我从很多年前开始喜欢他,”时郁说,“那时候的我和现在还不太一样,更阴沉一点,也更不讨人喜欢,厉逍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那会刚上高一没多久,有一次我被人堵在学校,是他顺手救了我,我打听很久,知道了他的名字,在哪个班级,但是没什么用,就算我经常装作路过,到他们教室门口,他也不会注意到我,他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但我也不是非要认识他,和他做朋友,我就是很羡慕他,我在想,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朋友呢,看起来也总是很骄傲,很自信,大家也都好喜欢他。我就好像看星星一样,偶尔看到他,觉得他都是在闪闪发亮的。”
时郁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又傻又天真,很单纯地羡慕着别人,或许还夹杂着一点阴暗的嫉妒,但无论怎么说,那都是能称得上是纯真的年代。
时郁露出了一点快乐的,怀念的微笑来,又说:“然后高二分班的时候,我们成了同班,我每天都能看到他了。他每天会在什么时候踩进教室,一进来会用个什么样的手势和大家打招呼,然后拎着书包经过我的座位。这些像是每天的仪式一样,我一个人在心里悄悄地期待着,如果他偶尔在我身边多停留一两秒,那就是特别的庆典,我会心跳加速一整天。那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待我不算很好,但也不算很坏,至少它把厉逍送到了我的面前。”
“他看不过我总是被欺负,被排挤,所以主动搬到我的旁边,做我的同桌,还说会罩着我;我总是一个人上下学,他就蛮横地要我放学都叫上他,我们一起回家;他知道我奶奶是环卫工人,总是被指指点点,他在路上遇到我奶奶扫地,就拉着我打招呼,一起叫她奶奶……他这个人,有时候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个很容易心软,又富有同情心的人。”
肖翰阳张着嘴,脸上露出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像是在怀疑时郁口中说的那个人,和他认识的那个厉总,是不是同一个人。
时郁就笑,说:“当然他也有不好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会不高兴,然后不和你讲话,不理你,怎么也哄不好。有时候又非常地自我任性,一定要按着他的心意来,不然就会发脾气,还有就是,”
时郁顿了顿,笑容好像难以为继地,翘起的嘴角慢慢地垂落下去,他说:“也不是不好的地方吧,可能他身边本来就充满了有趣的人和事,被吸引目光,转移注意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段时间不联系之后,就算之前有过一点喜欢,也就都忘干净了。”
厉逍已经失去兴趣了,他却还要死皮赖脸地往上贴,做足令人厌恶的事情,当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肖翰阳见他神色沉静,语气平淡地说起那个人,心里一动,脑子还没转过一圈,嘴巴已经先说了出来:“你那么喜欢他,是因为他曾经对你很好的缘故,那,那如果——”我也对你很好,比他曾经对你还好呢?
时郁却静静地打断了他:“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可能有点把我想得太好了。”
“我表现出来的,让你看到的,是你能够接受的样子,但我本人其实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你看在眼里的深情,可能是我一厢情愿,不管不顾,对对方步步紧逼,它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甜蜜,也并不值得向往。如果你靠近我,更看清我,就会发现我可能是个偏执狂,神经病,是个疯子,你会大失所望,你会觉得受了欺骗。”
他慢慢地说着,每个字都好像从心里鲜血淋漓地挖出来似的,但他面无表情,好像被他肆意贬低,毫不留情地辱骂的那个人,并不是他自己。
肖翰阳张口结舌地愣在那里,片刻,他有些结巴地说:“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自己?”
又急急地说:“你明明不是那样的人,你很好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时郁看他努力想为自己争辩的神情,神情微微柔软地笑了下,却没有接下去,只是说:“我也并不是因为他对我很好,所以才喜欢他。他好的部分,我很喜欢,他不好的部分,我也喜欢,高中的他我喜欢,现在的他我也喜欢,未来的,老了的,走不动了的他,我也会喜欢。我喜欢他,和他对不对我好,变成什么样子没有关系,我只是喜欢他,这么多年他住在我的心里面,每一次心脏跳动,都会通过流动的血液,送到我身体里的各个地方,提醒我有多么喜欢他。”
“他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我没办法把他从我的血肉里剥出去,”时郁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腕,轻声地说,“所以,我没办法去喜欢上别人了。”
肖翰阳万万没想到,自己告个白,还要被迫吃狗粮,吃完狗粮还要被拒绝,一下整个人都被噎住了地,半晌,他神色复杂,又不甘心地,几乎口不择言地说:“可是,你们已经分手了,你再喜欢他又有什么意义?”
他这话说得尖锐,莽撞,但是又让人无法反驳。
是啊,他们已经分开了,厉逍也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他。
他再喜欢又有什么意义?
时郁一时说不出话来。
肖翰阳也意识到自己说了过分的话,神色有些慌乱起来,他张张嘴,看起来想说什么。
时郁却在沉默里先开了口:“是,你说得对,没有意义。”
“但是我这一生,做的都是没意义的事情,”
肖翰阳愣住。
时郁平静地说:“我已经习惯了。”
就像人不能凭爱意令富士山私有,他也不能因为自己爱厉逍,而要求厉逍一定爱他。
厉逍不爱他,并不是厉逍的错,时郁也不能因此责怪他,因此而不爱他。
时郁从车上下来,紧跟着肖翰阳也下了车,他叫住时郁。
两人面对面站着,看起来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最后是时郁先说了再见。
然后转过身,没有回头地走进楼道里。
再见。
这是他给肖翰阳的回应,没有任何余地。
他把一腔没有去处,没有着点的爱意,全都倾注给了另一个人,以至于旁人都无暇去顾及,连多一刻的了解都不必。
时郁仍然低着头,没有看对方,他轻声地说:“……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不喜欢你了呢?”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又从困惑中几乎生出了委屈,他本以为无论如何,只有这个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厉逍也并不相信。
结果话音才落,他感觉腰上一紧,他被厉逍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厉逍把他按进自己的怀里,手臂力道大得像要勒死他,手指却阵阵地发颤,他一出声,好像又要哭,又想笑,他说:“……对啊,我怎么会那么觉得呢?”
你有多爱我,难道我会不知道吗?
为什么还会怀疑,为什么还会不确定呢?
明明是最直白最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要走这么远的路,绕这么大的圈,才知道方向呢?
大概是因为爱上一个人,就是自信被慢慢摧毁的过程。
惊慌,犹豫,怀疑,嫉妒,独占欲……各种负面情绪,从阴暗的角落里冒出头来,让人无法再保持冷静和镇定,让人失去基本的理智,让人陷入失措的境地,显出丑陋而难看的面目。
他如今也终于体会到了时郁曾经所受的一切。
他觉得好心疼啊。
时郁被厉逍用力地箍在怀里,耳朵贴到他的胸口,听到了激烈的心跳和喘息声,时郁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也感受到贴在自己背上,不停颤抖的手指。
对方之前的失态,愤怒,怨恨,不甘,种种激烈的,负面的情绪也不可避免地传染到时郁,但时郁被这种熟悉的情绪所围绕,并不觉得反感和害怕,反而心跳渐渐变快,血液从心脏的位置,加速流经四肢百骸,使他也有一种身体发烫的感觉。
时郁觉得嘴唇发干,舔了舔,也还是无济于事,他喉咙发紧,声音也是干巴巴地,他说:“你,你是吃醋了吗?”
话音一落,他就紧紧地闭上了嘴,好像为自己的过度臆想而感到羞耻地,脸上微微泛起红,转而又变白。
厉逍也是一顿,脸上显出一种不自在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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