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着太阳飞》第14章

天。
晶晶不是第一次单飞游世界了，我和先生并不担心。只是家里突然少了小主人，清静得有些不自然。
那天下班回家，推开大门，玄关里，满地散落着邮差塞进来的信件。我漫不经心拾起来，抱进书房，扔到桌上。心想，反正不是垃圾邮件就是帐单。一边脱着外衣，一边走进厨房。晶晶不在家也得做饭。人如果能不吃饭该多省事！心思还没想完，先生就进了门。打招呼声和音箱流出的轻柔音乐，几乎同时灌进我的耳朵。——先生就是这样：晶晶不在家，嫌屋里太静，非弄出点声音来不行。
简单的晚餐还没做好，先生捏着一封信进了厨房，淡淡地说：“总统先生又给晶晶来了信。”我正忙着搅和锅里的汤，没空罗嗦，命令他：“拆开看看吧，又不是什么隐私……”
先生不拆信，也不搭话，一个长途打到晶晶手机，接上正咬着正宗手灌香肠、喝着地道家酿葡萄酒、躺在早春的草地上看星星的女儿。
一听是晶晶的电话，我一把抓过话筒，关掉炉火！晶晶的声音甜甜的，嫩嫩的。我登时忘了一天的疲乏，问她吃得好不好？玩得开不开心？安全不安全？天气怎么样？……没完没了地唠叨下去。先生拿着电话分机，连开口的机会都捞不着！听着晶晶银铃般的笑声和一口一句“好想爸妈”的撒娇话，我这才想起总统来信，让先生跟女儿谈正经事。
晶晶向来大大咧咧：“不就一封信吗？拆开看看吧！”
晶晶一发话，她爹便拆开信封，展开信纸。
“乔治？布什，第四十一届美国总统，2003年四月十一日。”先生先念抬头。
“下面是你的名字和地址。然后是：‘亲爱的朋友，笆笆拉和本人恭请您——现任总统和我们全家尊贵的朋友——赏光参加将于2003年五月二十一日星期三在华盛顿特区举行的总统晚餐。兹寄上参加此一特别活动的请帖。如若可能，务盼光临。’”
待先生念完信，我拿起精美的请柬，告诉女儿，镂空的请柬正中，是“乔治？W？布什？总统晚餐”字样。打开请柬，内页印的是：“诚挚地邀请您光临乔治？W？布什？总统晚餐。”接着是地点、时间、以及鸡尾酒、正餐、甜点和舞会的安排等等。
说毕，我吩咐晶晶：“去还是不去，你自己定……”
我话音未落，晶晶那厢已经表了态：“不去！——我对白宫可没兴趣！”
我与先生素来尊重晶晶的想法。于是把总统晚餐晾到一边，跟晶晶聊起了法国乡下的风土人情。聊够了，才挂上电话。
尽管晶晶表示不去，我和先生晚餐桌上谈话的主题，还是没能离开总统和女儿：从老布什到克林顿到小布什，晶晶像是和三位总统“有缘”。她十七岁考入康奈尔大学化学系，前总统克林顿就曾代表美国政府给她来信，颁给她美国国家科学学者称号及国会奖学金。那时看见总统的亲笔签字，我和先生还着实激动了一会儿。这次老小俩布什又联名邀请晶晶“共进晚餐”，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蜀中无大将，廖化打先锋”的味儿。
先生啜着冰水，反驳我的“廖化论”说：“美国‘大将’多着呢。——这里头有政治呢。”
我这人对政治一向隔膜，甚至木讷，从来不想晶晶跟政治人物搅到一起。但这些以搞政治为业的美国总统却又怎么就偏偏会盯上她呢！
先生于是切换了个角度，从晶晶的成长和成功看问题。依他的新见解，美国人注重的是领袖才能。三位总统是从晶晶过去的素质教育、本身的潜力和今天的造化，预见到她日后更大的成功。不然，怎么解释他们的偏爱？
这话我爱听。接受良性循环的素质教育，从成功走向更大的成功，怎么听，怎么顺耳！我不禁想起阿基米德的名言，“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举起整个世界！”——没错。只有素质教育，才是晶晶成功的支点。
……连ABC都不会的晶晶，九岁不到进入美国，三年后考入纽约特殊初中，十三岁考入纽约重点高中，十七岁考入常春藤大学康奈尔，二十一岁考入下州医学院，刚满二十五岁就拿到医学博士学位，接着，就在曼哈顿下城的圣文森医院当外科医生。我们没有后门，没有万贯家财，晶晶又不是什么神童或天才，她的成功所仰赖的，不是素质教育又会是什么呢？捏着请帖，我坐到沙发上，陷入冥想……
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就寝以前，我总算是自己想明白了：我下一步应该做的，就是将我在纽约亲见的晶晶和与跟她同龄的纽约青少年教育成的长的全过程记录下来，将我所体认的几条素质教育的根本原则整理出来，与正在为自己儿女的成长时时犯愁的父母们分享，也供教育界的行家们参考。
真要谢谢老小两位布什总统的邀请函。尽管我对他们的政策走向并不认同，但是，如果没有他们的邀请，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写一本书来清谈素质教育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