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传》第102章


早晨,上午,下午,他一天三次地出来察看。第一天出来察看,没有见人;第二天出来察看,还不见人;第三天,他又出来察看了。
这是公元前四七八年农历九月的一个早晨。夜雨刚过,紫气连天。只见紫色的雾气从深涧升起,从山谷升起,从函谷狭道升起。弥漫了山川,弥漫了城楼,弥漫了树林,弥漫了房屋。以往,有“紫气东来”的神话传说,那传说的流传就是借这紫气。事实上这紫气不是东来,也不是西来,而是从这山谷和深涧中来。“紫气东来”,不去求真就不说了,若要刻意求真,凭心而论,这个已将含义搞错了几千年的成语,确实是应该推倒不实之词,改为“紫气谷来”的。
这天,尹喜起得很早。他骑着一匹红马,来到函谷关东门里边,向城门楼下的门警招呼一下,然后出城门往东而去。这是一个年约四十三四的官员,细高的身材,瓜子脸庞,白净面皮,眉清目秀,三缕胡须。头顶浅蓝扎帕,身穿蓝裤蓝袍,腰束一围带点镇守边关的关令味道的黄色勒腰。
尹喜勒马站在东门外边,通过淡淡的紫气,张大眼睛往东看着。那里除了雾气和近处的一片树林,除了雾腾腾的天际,和黄色的峻坂之上的一条车道之外,别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尹喜催马,沿道往东走。走了好远,也没见有一个人来。当他的希望又一次破灭,勒马转身就要往西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的说话声从东边传来。他又勒马转过身子,站在路边等候。不一会儿,只见三个青年人从树林里头走出来。
尹喜催马回到关门,招呼门警好生把守,然后顺马往自己家里走。刚到门前就听说门警抓到一个长胡子。他把马缰绳递给一个仆人,自己步行来到关门,见一个黑胡子人正在遭受门警的严格盘查。尹喜一见,十分扫兴,说:“放了吧,赶快放了他!”“多谢尹大人。”就在黑胡子谢过关令,走回城里的时候,徐甲牵牛驮着老聃先生已经来到关门外边。
尹喜见一头肥壮的青牛上驮一位身穿米黄袍子,白须、白发、白眉毛,安稳自然,慈善和蔼的巨人一般的老人,就紧走几步,赶上前去,略一辨认,知道他就是老聃先生,心里异常的高兴,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几乎是喊叫一般地说道:
“先生!您是不是就是老聃先生?”
老聃先生心里一震,赶忙从牛背上下来,惊异地看着面前这位官员模样的人,“你!你是……”
“我是尹喜,这关上的关令,二十年前,您在洛阳当征藏史,俺去借书,曾向您请教。几十年不见,十分想您。听说您要过关,我在这等待好几天了。今天终于见到了您,我心里特别的高兴!先生在上,就请在这里先受俺尹喜一拜吧。”
尹喜说到这里,就要下跪。
老聃先生弯腰伸手死死地拦住了他:“咦!咦!不能,不能,这可不能!聃担当不起,实在担当不起!尹大夫不要这样,快快不要这样吧!”
尹喜见老聃先生如此心情,只好站稳,十分亲近地看着他说:
“既然先生决意要晚辈免礼,那好吧,那就先请您和我一起回家吧。”
“好吧,那好吧。”老聃先生高兴地答应了。
尹关令异常亲热地陪伴着先生,后边跟着牵牛的徐甲,三个人一块,说笑着往尹家宅院走去了。
此时,在关门下执行任务的四个巡警全看呆子。
“尹大人叫咱天天在这里把守,我原以为是叫抓坏人的呢,谁知原来是……哎呀,真没想到他是在等这位先生啊!”
“这老聃先生是个人物!看,真有那一堆。看那安详,那慈善样,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这样的圣贤人物并不认为自己了不起,这跟那些装模作样的大人物是完全不同的。”
“呃,我还不明白,这尹大人对他抱恁么大的渴望,到底想干啥呢?”
老聃先生他们走远了,巡警们却想起来发表议论了。
老聃先生主仆二人,暂在尹宅住下了。
尹家宅院共是前后两处。前为一院,是尹喜及其家属居住的地方。后边一院是个空院。院里绿竹碧碧,松柏森森,小桃林上的绿叶,有的已经发红。地上的苔藓已经老得发黑。站在这里往北看,那里是一些高高低低重重叠叠紫红色的和紫青色的山峰。在松柏竹桃掩映之下,这里静立着一所古老而青雅的瓦房屋。屋里共是三间,用两道破木隔山隔开着。东间和西间都有床铺和桌椅。当间靠后处放着一张样式讲究的大方桌。方桌两旁各有两张刻着寿桃的红木椅。此时,老聃、尹喜、徐甲,三个人正当在三把木椅上。老聃先生在此作客期间,尹喜对他确实是异乎寻常的热情。除了晚上安歇之时以外,其余时间几乎是时时不离他的左右,那敬慕之情,几乎是叫人无法形容。在礼贤敬贤爱贤上他也真真可以算得上一个够格的人物。开始,老聃先生向他要牒片(通关文牒,相当于现在的通行证和出境证,因文字是写在木片上,故称牒片),他问:“先生这样急着要走,不知是有什么急事,不知是到什么地方去?”老聃先生笑而不语,不愿说出。尹喜见先生不说,心里一下子高兴了,“先生想必是没有急事,不要走吧,先生,不要急着走吧,天天想您,天天盼您,今天总算盼到了。刚到这来,您又要走,这叫当晚辈的心里是个啥滋味。”
尹关令天天陪着老聃先生说话,听他讲他小时候带传奇色彩的小故事,听他讲他在周都洛阳时的为官生涯,听他讲天道和人德,听得津津有味。在生活上,他对先生照顾得十分周到。不光亲自端茶送水,而且还亲自给他铺床叠被。每天的饭菜都由尹喜给点出最好最上等的美味佳肴。一天三宴,三天九宴,宴宴如此。每次饮酒的时候,都有尹喜亲自敬酒。这样以来,反而使老聃先生更加感到不好意思在这住下去了。老聃主仆第二次提出要走。这一提,尹喜挽留得更加迫切了:“不能走,侄子确实是不想让您走。您走吧,晚辈不发牒片,我看您们走去吧。不能走,不在这住上一段时间,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走的。不要急,就在这里好好歇歇。心里闷了,可以登登城楼,爬爬山,站在高峰顶上,望一望这里的壮丽景色。好好安心住下吧,好好让晚辈跟您亲热亲热吧。”
一天,两天,三天,五天,眼看着整整的九天过去了,尹喜仍然不让他走,仍然是热情丝毫不减地招待他。老聃先生再也待不下去了,他确实弄不清关今尹喜到底是个什么心意了。他第三次提出离开这里,而且执意地要走。尹喜说:“不知先生执意要走都有哪些事情要做。”老聃先生告诉他,要到秦国讲学,还要西行流沙,到很远的地方去过真正的隐居生活。尹喜说:“这都是不需紧着要办的。而且先生此去隐居,晚辈再也见不到您了,这就等于永别了。先生不说倒也罢了,您这一说,晚辈更舍不得让您走了。不能走,您不能走,晚辈这里就是您隐居的好地方。俺是决计不让您走了。您要是非走不中,须得答复晚辈一个请求,那就是在这里为晚辈写一卷书,以作留念,让晚辈俺啥时看到您写的书,啥时就象见到了您一样,不然的话,俺是无论如何也不让您走了!”这一弄不知当紧,尹关令一下子把心意全部暴露无遗了。
这尹喜热情挽留老聃,主要有两个目的:一、他对老聃先生十分敬慕,想留他多住几天,好好说说话,亲热亲热,请教请教;二、想请他给写一卷书,作个历史性的留念,一代一代传下去,使自己和后代从老聃先生的文章中取得丰富的知识和教益。
老聃先生听说要留他在这写书,心里不禁为之一震,想起大书被焚,心里顿然难受起来。他再也不愿写书了。“大侄子,你知道,我一生是不曾写书的,我是会说不会写,我实在掂不起笔来,我当紧去秦讲学,还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去那里我有很多的事,这里不向你说了。不写了,别要我写了,让我走吧。”“不行,您一定要给晚辈写点,您这一走俺再也见不到您啦,写点吧,留下一点东西吧,留点东西,到晚辈我想您的时候,看上一眼,心里也就能够得到一些安慰了。”
“不写吧,不写吧,以后我还回来的,等我回来再写吧。”尹喜一而再,再而三约请求,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总是不愿写。尹喜最后恳求说:“写点吧,先生,您就勉强写点吧,我知道,您将要实在实的隐居了,俺再也见不到您了,为了我再三恳求,您就勉强答复吧,说句打嘴的话,您要再不答复,晚生纵然冒着您生气的危险,也要苦苦留您,再也不发牒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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