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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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二十来个次要的团伙;还有头顶着酒罐,来回奔跑,给人斟酒的许多姑娘和小伙子;还有蹲着赌博的人;有玩弹子的,有玩跳珠子的,有掷骰子的,有玩小母牛①的,有玩投圈子热烈把戏的;还有这个角落有人吵架,那个角落有人亲吻。把所有这一切都加上去,你大体上对这一整体有某种印象,而在这一整体上摇曳着一堆熊熊火焰的亮光,酒馆的墙上也就欢跳着许许多多巨大无比和奇形怪状的人影。
至于声响,那就像置身在一口震天价响的大钟里面。
一只盛油锅,从烧烤滴下的油脂有如雨点滴,噼啪直响,这响声正好填补了大厅两头东呼西应、无数交叉对话的空隙。
在这片喧嚣声中,在酒馆的深处,在壁炉内侧的凳上坐着一个哲学家,双脚埋在炉灰里,眼睛盯着没有燃尽的柴火,聚精会神正在沉思。此人就是皮埃尔·格兰古瓦。
“加油,快,赶紧,快武装好!一个钟头后就要出发!”克洛潘·特鲁伊甫向黑话帮的人吩咐道。
有个姑娘哼唱着:
晚安,我的父亲我的母亲!
最后走的人要把火掩埋好。
两个玩牌的人争执不休。“奴才!”其中吵得脸红耳赤的一个朝另一个伸出拳头大声嚷道,“我要在你身上打出梅花印子来,那你就可以在国王陛下的牌局中代替梅花J了。”
①一种互抢额上帽徽的把戏。
“哎呀!”一个诺曼底人吼叫着,这从他那重鼻音可以听得出来。“这里挤得就像卡约维尔的圣像①一样。”
“孩子们,”埃及公爵假声假气地对他的听众说道:“法国女巫去赴群魔会,不骑扫帚,不乘座骑,不涂油脂,只不过念几句咒语。意大利女巫总有一只公山羊在门口等着她们。她们都必须从烟囱里出去。”
有个从头到脚全身武装的小伙子高喊着,其声音盖过了全场的喧哗声。“绝了!真绝了!今天是我头一次全身武装!流浪汉!我是流浪汉,基督的肚子呀!给我倒酒喝!……朋友们,我是磨坊的约翰·弗罗洛!出身贵族。我认为,假若上帝是禁卫骑兵,他也会当强盗的。弟兄们,我们就要去进行一次壮丽的远征了。我们都是英勇的战士。围攻教堂,攻进大门,救出那个漂亮的姑娘,把她从法官的虎口中救出来,把她从教士手中救出来;拆毁隐修院,把主教烧死在主教府内,我们倾刻间就能大功告成,连一个镇长喝一匙汤的工夫都不要。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我们要把圣母院一抢空,那一切都解决了。我们要吊死卡齐莫多。你们认识卡齐莫多吗,小姐们?圣灵降临节的一天,你们见过他吊在大钟上直喘气吗?圣父的角!真是妙不可言!活像一个魔鬼骑在兽嘴上。……朋友们,听我说,我心底里是流浪汉,灵魂中是黑话帮,生来就是乞丐命。我一度很有钱,财产都给我吃喝光了。我母亲本来要我当军官,父亲要我当副祭司,姑妈要我当审讯评议官,祖母要我当王上身边的红衣主教,姑奶奶要我当穿短袍的司库。我呀,却成了流浪汉。我把这事告诉父亲,他朝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告诉了母亲,老太太放声痛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像壁炉柴杂上这根木柴似的。欢乐万岁!我是个真正的祸星!酒店老板娘,换另一种酒来!我还付得起帐。不要再喝苏雷斯纳酒了,呛得我的喉咙难受。他妈的!还不如吮只蓝子润喉咙来得过瘾呢!”
①卡约维尔位于诺曼底的圣旺德耶附近,其礼拜堂拥有四五百万座雕像。
这时,嘈杂的人群哈哈大笑,鼓掌喝采。学子看到身边的喧闹声有增无减,随即大叫起来:“嗬!多么动听的声音!激动民众的群情激奋①!”他遂唱起歌来,目光似乎迷离恍惚,声调活像议事司铎唱晚祷:“多么美妙的颂歌!多么动听的乐器!多么好听的歌声!这里不停歌唱的多么悦耳的旋律!管风琴奏着颂歌,歌声如蜜一般甜,旋律像天使般一样柔和,是令人赞叹的圣歌中的圣歌②”他停顿了一下转口叫道:“女掌柜的,给我来点吃的。”
有一阵近乎沉默,只听到埃及公爵的尖嗓门在教导吉卜赛人“……鼬叫阿杜伊纳,狐狸叫蓝脚或林中奔跑者,狼叫灰脚或金脚,熊叫老头或祖父。……地鬼的帽子可以隐形,却可以看见隐形的东西。……你要给蛤蟆洗礼的话,必须给它穿上红色或黑色天鹅绒衣服,脖子上挂个铃铛,脚上也系一个铃铛。教父抓住它的脑袋,教母提着它的后部。……魔鬼西德拉加苏姆有魔力能叫姑娘们一丝不挂地跳舞。”
“以弥撒的名义!”约翰插嘴说,“我真愿意做魔鬼西德拉加苏姆。”
①圣奥古斯都语,原文为拉丁文。
②原文为拉丁文。
与此同时,流浪汉们在酒馆的另一头继续武装,低声交头接耳。
“这个可怜的爱斯梅拉达!”一个吉卜赛人说道,“她是我们的姐妹。……务必要把她从那里救出来。”
“她真的一直在圣母院吗?”一个像犹太人面容的卖假货的问道。
“当然,错不了!”
“那好!伙伴们,”卖假货的叫道,“到圣母院去!尤其是在圣徒弗雷奥尔和弗吕西翁的小礼拜堂里有两座雕像,一座是圣让·巴蒂斯特,另一座是圣安东尼,两座全是黄金的,总共重十七金马克十六埃斯特林,镀金的银底座重十七马克五盎司。我很清楚,我是金银匠。”
这时有人给约翰端来晚饭。他往后一仰,全身倚在旁边一个姑娘的胸前,大声嚷道:
“以圣弗尔特·德·吕克,就是民众称作圣高格吕的名义起誓,我真是太高兴了。我面前有一个傻瓜蛋,光溜溜的脸蛋活像个大公,正盯着我看。左边又有个笨蛋。牙齿长得把下巴也遮住了。还有,我就像围攻蓬杜瓦兹的吉埃元帅,右边靠在一个女人的奶头上。穆罕默德的肚子呀!伙伴!你看上去像个卖蛋的商贩,你竟过来坐在我身旁!我是贵族,朋友,商人和贵族是不能相提并论的。给我滚开去。……嗬啦嘿!你们这班人!别打啦!怎么样,你这专啄呆鹅的巴蒂斯特,你的鼻子可真漂亮,竟把它去跟那莽撞汉的大拳头硬拼!白痴!并不是人人都有鼻子的①。
①原文为拉丁文。
……你真神,啃耳朵雅克琳娜!你没有头发真是遗憾。嗬啦!我叫约翰·弗罗洛。我哥哥是副主教。让他见鬼去吧!我跟你说的都是实话。当了流浪汉,我心甘情愿地放弃了我哥哥许诺给我的一所天堂府邸的一半所有权,天堂的半边房子①。我引用的是原话,我在蒂尔夏普街有一采邑,所有女人都爱上我,这是千真万确的,正如圣埃洛瓦是一个出色的金银匠,正如巴黎这个华都的五大行业是制革,鞣革,绶带制作,钱袋制作和苦力,正如圣洛朗是用蛋壳烧的火烧死的。伙伴们,我向你们发誓:
假如我在此说谎,
一年就不喝黄汤!
迷人的姑娘,月光正亮,你就从通风孔看一看那边,风儿怎样弄皱云彩!就像我这样搓揉你的胸衣。……姑娘们!擤掉孩子的鼻涕吧,剪掉烛花吧。基督和穆罕默德呀,我这吃的是什么!朱庇特!哎呀!老婆子!这里骚娘们头上看不到头发,头发全跑到你的煎鸡蛋里来了。老婆子!我喜欢秃头的炒鸡蛋。让魔鬼把你变成塌鼻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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