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雨寒》第71章


“混账,”银狐斥骂道,“该捱的,一下也少不了你的,急什么?”
不知怎的,听说会挨打,陆上清反而松了口气,他鼻头一酸,泣不成声地说:“我怕……师父……寒心……”
银狐看人哭得凄惨,又听了这句委屈极了的话,那凉了的半颗心,忽然就暖了起来。他轻轻地舒了口气,无奈地说:“多大的人了,打两下就哭,真有那么疼?把眼泪收起来,听我说。”
陆上清胡乱擦了把眼泪,抽噎着点了点头:“师父您说吧,清儿听着。”
银狐等人缓过劲来,才缓缓地说:“在面对突然的恐惧时,任何人都会有过激的反应,那个时候,人心最难掌控。
“何初现在必已恐极,所以现在绝不是下手的时机。若想让他钻进套子里,就要先缓上一缓,给他一种你并不可怕的错觉,让他产生侥幸心理,届时,时机才会成熟。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陆上清认真地听了,把师父说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才点了点头:“是,清儿记住了。”
银狐甩了甩手里的掸子,轻声吩咐:“转过身去,跪好了。”
陆上清刚摆好姿势,便听到了掸子抡起来的破空声,即使他咬紧了牙关,可下一秒还是痛呼出声了。他强忍着想跳脚打滚的冲动,感受着身后剖骨剜肉似的疼,半晌才缓过了劲。
银狐拿着掸子,在人遍布血痕的臀上比了比,轻声问道:“闯祸的后果,你可知道了?”
陆上清点着头说:“知道了,清儿错了,再不敢了。”
银狐甩手又是极狠厉的一下,打得人浑身一抖,惨叫出声,掸子却也应声断了。银狐随手就把只剩一半的掸子丢在了地上,小心地扶起人,打横抱着送进了卧室。
顾少泽利落地给人处理了伤,又检查了一下人的身体状态,客观地建议道:“下午最好请假吧。”
陆上清摇了摇头:“太麻烦,不用了。”
顾少泽便点头说:“那你走吧,不早了。”
陆上清一口气憋在胸口,半晌都顺不过来,好在银狐开了口:“少泽,你去端碗粥来,给清儿喝些。”
顾少泽听话地点点头:“是,哥。”然后就大方地去给人盛粥了。
等人走了,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陆上清小心地打量着师父的脸色,心里面一团乱麻。
银狐对上人小心翼翼的眼神,伸手顺了顺人的背,轻声笑道:“怕了?”
陆上清就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银狐轻笑道:“也是,第一次挨揍,该怕。”
陆上清大着胆子揶揄了一句:“我可没第二次了。”说完就仔细地打量着人的脸色,不错眼珠地盯着人看。
银狐伸手拍了拍人的后脑勺,轻声笑道:“犯浑的本事,你可不比谁差。”
陆上清忽然问:“师父,您原谅我了吗?”
银狐轻笑道:“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没有怪过,又何来原谅?陆上清心头一热,不假思索地说:“那您还打我。”
银狐认真地解释道:“我不怪你,可不代表我不生气。你几岁了?跟我赌气,把命都搭上,恨不能把天捅个窟窿地意气用事,你不该打?”
陆上清自知理亏,又怕师父恼了,只好连连点头:“该,该,我该打。”
顾少泽端了粥进来,浑身散发着“喝完你就走”的气场,看着陆上清说:“喝吧。”
陆上清干咳一声,伸手接过粥喝了,起来穿好了衣服,恭谨地对银狐说:“谢师父教训,清儿先走了。”
银狐点了点头:“万事小心。”
陆上清点头应了,便不再多留,起身返程了。
由于这么档子事,等他赶到学校时,已经迟到了,于是他就被班主任叫到了最后一排罚站,一下午的课,愣是站着度过了。
真是幸甚至哉。
第111章 借刀杀人(六)
陆上清刚离开,顾少泽就对银狐说:“哥,我给您煨了壶花雕,还有烤鸭,咱们吃饭吧。”
银狐点头笑道:“还是少泽最贴心,你要是个姑娘,我就娶了你。”
顾少泽心中一滞,轻声笑道:“可惜我不是,哥只能娶个好姑娘。”
银狐已走出卧室,他的声音远远地飘来:“那也不一定,就算是男人,只要他模样好,睡他一宿又何妨?唔……这烤鸭不错。”
顾少泽心中一动,他走到餐厅,斟满一杯酒,放到人面前,笑着问道:“哪怕是个男人,只要他长得好,就能睡?”
银狐吃着小肉喝着小酒,悠哉悠哉地摇了摇脑袋:“我只睡无情之人。”
“为什么?”顾少泽脱口问道,“怎么才算是无情?”
银狐笑道:“对我只有一夜的情,那就是无情的人了。”
顾少泽皱了皱眉,他强压着心里的一团乱,故作镇定地说:“干嘛非得这样。”
银狐夹起一块鸭肉丢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唔……鸭子不错…”
话音未落,顾少泽就把酒壶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怒不可遏地对人吼道:“那些人是染了病的!你也不嫌脏?!”
银狐愕然了半晌,咽下嘴里的鸭肉,无辜地解释道:“我是说这烤鸭不错。”
顾少泽一愣,慌乱地辩解道:“谁知道你没头没尾的,正说着什么呢,也不避讳。”
银狐就仔细地对人打量了半晌,轻声问道:“师兄在美国给你安排了个工作,怎么,你不去?”
顾少泽皱了皱眉:“去那儿干嘛,每人都说一口洋文,听着脑仁疼。”
银狐就沉默了半晌,他放下酒杯,夹了几口菜,满意地点头笑道:“不错,跟月明的手艺有得比了。”
顾少泽脱口问道:“月明是谁?”
银狐笑道:“算是我的房主吧,我住在他家里。”
顾少泽皱着眉说:“哥,您哪也别去了,就住我这儿吧,外面还要房租什么的,多不方便。”
银狐摇了摇头,轻声笑道:“他不收房租,还包吃包住,等我榨干了他再说。”
顾少泽看着芝兰玉树的人,忽然就心慌了起来,他坚持地劝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哪有这种好事,他肯定是图谋不轨,哥,你就住我这里吧。”
银狐笑道:“我又不是小姑娘,就算他贪图什么,最后便宜的还是我,怕他做什么?”
顾少泽心中隐隐不安,却也知道多说无用,他端起碗扒拉了几口饭,岔开话题说:“哥,我觉得何初人挺好。”
银狐眉梢轻挑,偏着头问:“怎么说?”
顾少泽被人闪得心神不宁,他想到此人每天顶着这么一副皮囊四处作乱,就有心想把人锁在家里,于是他生生地噎了半晌,终于问道:“我刚说哪儿了?”
银狐笑道:“小孩子家家,怎么记性这么差?”
“我不是小孩子了,”顾少泽窝心地反驳道,“哥,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子,很多事情,我都有自己的……”他话音一顿,看着眼前从小仰望着的人,忽然就说不下去了,于是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刚打了个岔,我说到哪儿了?”
银狐就好脾气地重复道:“你说你觉得何初人挺好,我问你为什么。”
顾少泽点了点头,叹息一声,扒拉着饭说:“何初的老婆死的早,可他为了女儿,就再没碰过别的女人,他又当爹又当妈,对女儿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的,他还定期地做做慈善、捐捐款。我有时候在想,陆上清说是何初害死了他的家人,可他有证据吗?只是他自己这么觉得而已,他当时才几岁,也许记忆出差错了呢?”
银狐捻着酒杯沉吟半晌,终于点了点头:“有理。”
顾少泽放下碗筷,起身走到人身后,一边给人按摩着肩膀,一边接着说:“如果只是监视,也伤不到他,可是哥……你出的计策……”
银狐偏过头问:“你觉得我下手重了,是吗?”
顾少泽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如果他真的干净,再怎么恐吓敲诈,都是没用的。可他万一不干净呢?万一真的是陆上清说的那样呢?哥,何初要是死了,何敏怎么办?那小姑娘很懂事,挺招人喜欢……陆上清不是找见自己的亲生父母了吗?他就必须让何敏尝到父母双亡的滋味吗?哥,这么多年过去了,何初他……也挺不容易的……如果他想当个好人,为什么我们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地…”
“少泽,”银狐打断人的话说,“清儿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他执意复仇,绝不是为了让何敏尝到同样的滋味。冤有头,债有主,他只是想给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这么多年过去,你只知道何初不容易,可你知道清儿受的什么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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