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第10章


也正因如此,厉沛作为知晓内情的人,他才会遭到怨恨和迁怒。
就凭厉演除了枪伤以外,浑身上下数不清的骨折和挫伤,也能推断出遇到车祸时那人在护着祝逢今。
——厉沛到底是个活在哥哥丰满羽翼下的孩子,没能完全长大,按感情深厚将生命排了高低贵贱。在他心里最珍视的那个人离他远去,所以活下来的那个、和他不对付的祝逢今,就成了一切情绪的宣泄口。
他甚至完全有理由怀疑是祝逢今自导自演了这次袭击,但三人二十多年来情谊尚存,相信祝逢今对厉演没有二心完全是出于本能。
厉老大的位置太多人暗中窥伺,拔刀相向的绝不会是祝逢今。
只要祝逢今活着一天,就不会放任凶手和幕后主使不管。
他会让夺去厉演生命的人付出代价。
厉回笙见他神色平常,却总觉得眼神背后藏着些痛苦和狠戾,忍不住劝道:“这么多年来我没尽到做大伯的责任,跟小演生分了,我一直都很感谢你能陪着小演这么多年。希望你也别忘记自己的生活,小演也不愿意看到你伤心难过。”
厉回笙说完,拍拍祝逢今的肩膀,拐进另一侧的包厢,放出门内短暂的热闹。
他一腹心事,听不进去满座谈笑。
翌日临时股东大会如期举行,祝逢今和厉沅提前到了公司。
通告十天前就已经发了出去,持有股份百分之二以上的股东基本都从各地赶来参会。
从会议厅门口鱼贯而入的人里还有不少难得一见的老面孔,这次会议目的就是选举新的董事会成员,这群从不出席年度股东大会的人突然露面,想必也是来亲自行使投票权,见证厉氏的第一次重大人事变更。
厉演生前持有厉氏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权,去年因为资产结构的需求出售了百分之三,是厉氏最大的股东,作为家族的一把手,他兼任董事长和总经理这样的控制行为没有遭到他议。但这样的完全控制在他死后也带来了巨大的麻烦,管理层人心不稳,厉沅仅仅是代任也不是长久之计。
最占大头的股份悬而未决,如果没有厉从,股份自然就会由第二顺位继承人厉沛和厉家大伯平分。但只要祝逢今将厉从推出来,厉演的财产一分一毫也不会落到他们手中。
除非……
祝逢今看向自己的手边,会议长桌的中央。
加入厉氏以来,祝逢今在这个位置陪着厉演开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会议。厉演向来准时而认真,常常用左边手肘抵住扶手思考,右手把玩一支钢笔。这不是什么礼貌的习惯,祝逢今不甚介意,老三会偶尔念叨,嫌弃自家老大老是磕出响声,让他好歹换支轻盈的款式。
厉演摆摆手:“逢今攒钱送给大哥的礼物,用上三五年再讨新的吧。”
他还没来得及再去挑选一支中意的。
紧闭的大门推开,厉沛身着黑色长大衣,里面的高领衫遮住雪白的颈子,下巴微敛,直接走向那把空着的椅子,干脆地坐下,将距离调整到合适的角度,又挺直了背,环视周围的眼神冷冽。
“事不宜迟,我希望能以大股东的身份,推举新的董事会成员。”
在座的人大多心中有数,但厉沛这样单刀直入,还是引起一片哗然。
选上来的是谁不重要,不过那一定是用来牵制祝逢今的。
——百分之五的股权,董事之一,他甚至可以直接被协商罢免。
老三抓住椅子,两手骨节微微泛白,祝逢今向他摇头,眼中写的是稍安勿躁。
厉沛底气十足,手里绝不会只握着从大哥那里继承来的一半。
除非有一份遗嘱,将厉演身后的一切都已经悉数安排妥当。
祝逢今脸上血色渐渐褪去,心底苍凉,笑了几声。
第10章 
会议先开了一个半小时,中途休息,股东们三两结伴离开,偌大的会议室里一下变得落针可闻。厉沛坐在以往他兄长的位置,人全部散去也直挺挺坐着。他盯着祝逢今看了一会儿,像被绷紧了的弓弦突然松懈下来,靠在椅背上:“大哥的这个位置,没有我想象中的软。”
不仅不软,仿佛还布满微小芒刺,使得人坐立难安。
“大哥死后,有律师找上门来,给我看了遗嘱。他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难为你找了那个小孩出来。”
厉演才三十一岁。
他的人生才刚刚脱离过去的混乱,平和稳定下来,该有很漫长的日子能够慢慢过完。
早早地交待一切、立下有效的遗嘱,就像那个人知道自己会被重新卷入纷争、会流血,会有去无还。
接二连三的事实已经告诉祝逢今,他是被关在门外、不知所以的那个,除了面对席卷而来的无力感和打起精神接受,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修剪得光滑的指甲在桌上蹭了两下,祝逢今缓缓开口:“那就是厉演的孩子,我没有必要跟你玩那种会被轻易拆穿的戏码。你们可以进行鉴定,厉演的血样和毛发一直都在江未平那里,结果一样能证明。
“既然有遗嘱,遵照厉演的遗愿执行就好,厉演把厉从交给了我,我不会带着他来抢你什么。关于工作,不用你们投票罢免,明天我的辞呈会递上来。”
他起身,椅子被拉出闷闷一声。
如厉沛所说,果真作了了结。
“下午的会,我想我没有必要继续参加了,再见。”
祝逢今走出大楼,正午时分天空仍是阴沉,近来细雨绵绵的时候总是更多,他的心情并不会被天气所左右,此刻倒觉得应景。
卸任之后,他不可能就这么将厉演多年来的心血置之不顾,毕竟厉沛刚留学回来不久,出入公司的机会不多,有没有挑担子的资质还尚不明确。厉沛不会贸然将自己安排在一个最高决策者的位置,最好的选择是启用老三接管厉演的职务,自己在一旁学习监督,时机成熟再将人换下来。
明面上当家的人是老三,他就能多少参与一些,从私底下把控未来的走向。
当年那个跟在他和厉演身后,爱哭软弱的孩子,也终于长出了锐利的爪牙。
他明明被咬了一口,却觉得自己将一个漆黑的箱匣开出了几道裂痕。
上衣口袋里的电话震动起来,祝逢今接了,是江未平拨的:“厉从过去找你了吗?”
“目前为止没有看到人,”他蹙眉,“什么时候离开的?”
“护士跟我说是一个半小时之前,”江未平道,“不好意思啊小祝,没看住人,现在你还在公司吗?我马上过来跟你汇合。”
说话间江未平已经将车开了出来,她没让祝逢今等太久,来时发现只有他一个,问了句老三的去向。
“会议还没有结束,他出不来。”
江未平领会了其中的意思,不打算深挖,说起来龙去脉:“照理来说再怎么不熟悉路厉从也应该到了,他不是没有生活能力的小孩……早上你们走之后我去查房,那孩子问了一堆关于你的问题,我当时没往心里去,中午想带他吃饭才发现他人不在,护士跟我说管小姑娘借了路费,没多久就出门去了。”
“他对这座城市的情况很清楚,不用着急,”祝逢今略加思索,“也许是回家了。”
江未平有点茫然:“家?你给他钥匙了吗?”
“是他自己家。”
厉从在那栋红房子里。
他在阁楼,低矮的屋顶从短短的一茬头发上擦过,也许下一个冬天他就不能自由地在这里舒展身体。他喜爱这里,因为有一扇大窗户,光线被采集进来,有阳光的日子能够晒得浑身暖烘烘的,脸上也飞出自然的红晕。窗棂边有一些肆意扩张的爬山虎,缠得落出阴影的时候他会揪掉,然后瘫在地上,望着窗外变换的云和近在眼前的房顶发呆。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杂物了,厉从也很久没有能浪费的一整天,他简单地扫了扫地上的灰尘,然后从唯一堆放着些旧玩具的角落里找出一个罐子。
陶制的,椭圆形的一个,不能打开,只在背后开了小小的缝隙。
那罐子是沉的,左右晃晃甚至听不见太大的碰撞声。
他捧住那个罐子,举到和眼睛差不多高的位置,然后松手让它摔下。
陶罐四分五裂,成堆的硬币“哗”地一下散开,撞击声清脆,各种面额的纸钞混在里面,在他脚边变成了一座小小的钱山。他将纸钞按照面额从大到小放着,因为折了不少次,取出来之后都翘起了卷边,挪了几摞硬币,才勉强将皱皱的钱压平。
等他清点得差不多了,听到外边有人叫他。
音量明明也不大,旁边的街道也像平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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